第1 章 汴河月落

2025年春，北京潘家园西巷的路灯在午夜三点格外惨白。陈昭蹲在出租屋窗台前，指尖捏着半块冷掉的驴肉火烧，电脑屏幕映出7·M中文网的拒稿通知：“历史穿越题材饱和，建议强化核心设定差异化。”

“差异化？”他冷笑一声，火烧碎屑掉在褪色的T恤上，胸前印着三年前倒闭的“鉴古轩”logo。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扳指硌着肋骨——那是爷爷当街摆地摊收来的“明代真品”，戒圈内侧刻着模糊的《河图》纹路，这些年他拿去古玩城鉴定，专家都说是“臆造品”。

手机突然震动，网店客服发来消息：“老板，最后一批仿汝窑茶盏也退单了，理由是‘釉色不对宋代标准’。”陈昭猛地灌了口凉白开，喉结滚动时碰到扳指绳结，玉面在月光下忽然泛出细碎金光，那些光点竟慢慢聚成星图，与电脑里《清明上河图》的虹桥坐标重合。

“去他·妈的。”他扯下脖子上的扳指，金属挂链在指尖绷成首线，“要是能把张择端的初稿带回来——”

话未说完，扳指突然发烫，星图化作流光钻进电脑屏幕，陈昭眼前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青瓦白墙的酒肆、逆流的漕船、握笔勾勒的青衫男子……他下意识抓起桌上的ZIPPO打火机——外壳刻着“平安”二字，是爷爷留下的唯一遗物——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整个人便坠入白光。

【汴河·北宋崇宁三年夏】

水汽混着檀香扑面而来，陈昭踉跄着撞在柳树上，掌心被粗糙的树皮划破。抬眼便是宽二丈的汴河，十余艘漕船首尾相接，船头坐着个男子，正对着矮几上的画稿蹙眉，袖口补丁上绣着半枝墨竹——正是历史课本里见过的张择端，比中年画像年轻十岁。

“郎君可是中暑了？”岸边卖炊饼的老汉盯着他的运动鞋，“这鞋样子倒新奇，像是西域传来的？”

陈昭这才惊觉自己还穿着现代家居服，慌忙扯过背包里的灰布长衫披上，指尖触到扳指时，视网膜突然浮现淡金色残像：画稿上的虹桥木架正在渗水，桥边货郎的扁担上挂着半串琉璃珠——这是《清明上河图》初稿才有的细节，后世因磨损模糊不清。

“在下姓马，从波斯来。”他摸出背包里备用的琉璃手串，扯下三颗珠子在掌心抛接，阳光穿过珠子，在张择端的画稿上投出七彩光斑，“先生可是在画这汴河？某在西域便听闻大宋汴京‘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不想亲眼见时，竟比传说还热闹三分。”

张择端搁笔抬头，目光落在琉璃珠上：“波斯商人？某曾在相国寺见过胡商，他们可不会盯着市井画稿看。”他袖口的墨竹补丁被风吹得翻起，露出底下未干的墨迹，“这稿本画的是虹桥，可画了三日，总觉得缺了烟火气。”

陈昭凑近画稿，见虹桥下的河道空荡荡的，突然想起历史上这处本是全画高潮：“此处该添艘逆流的漕船。”他指尖虚点画中空白，“船工们正收着桅杆避桥，桥上商客探头惊呼，桥下渔妇抱着孩子往岸边躲——人间烟火，不就在这‘险中忙乱’里么？”

张择端的笔锋猛地一顿，狼毫在宣纸上洇开墨点：“阁下竟懂画理？”他上下打量陈昭，目光落在他紧握的ZIPPO打火机上，“你手中那物，可是能生火的奇器？某昨日见枢密院的大人用过类似的……”

话音未落，汴河上突然传来船工号子，一艘超载的漕船正朝虹桥首冲而来，船工们慌乱收桅杆的动静惊飞了柳树上的栖鸟。陈昭心中一紧——这正是《清明上河图》里“船难预警”的真实场景！

“先生快看！”他指着河面，趁张择端转头时，迅速将半幅虹桥稿（约30cm长，未画完的船难细节清晰可见）塞进背包，ZIPPO打火机却在动作时滑落，“当啷”一声掉进汴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张择端的袖口。

“糟了——”陈昭望着逐渐下沉的打火机，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叮嘱：“带不走现代的东西，就别想回来。”此时扳指在掌心发烫，玉面浮现细密裂纹，视网膜上的金色残像开始模糊，显示距离穿越通道关闭只剩两刻钟。

张择端却没注意他的异样，低头在画稿上添了几笔，抬头时眼中泛起光彩：“多谢马郎君点拨，这虹桥总算活了。改日若得空，可来城东王家酒肆，某请你喝羊羔酒——”

话未说完，陈昭突然听见耳中轰鸣，眼前的汴河景象开始像水墨般晕染，他慌忙抓起背包，对着张择端拱手：“急事缠身，后会有期！”转身时，背包里的半幅稿滑出一角，被张择端不经意扫到，画纸上隐约映出他运动鞋的底边轮廓。

当陈昭再次睁眼，出租屋的台灯刺得他眯起眼，ZIPPO打火机不知何时回到了桌上，外壳还沾着的河泥。背包里的半幅虹桥稿散发着陈旧的墨香，左下角清晰可见张择端的拇指汗渍印——那是只有真品才有的生物痕迹。

电脑屏幕仍停留在拒稿页面，陈昭却忍不住笑出声，指尖抚过扳指内侧的《河图》纹路，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刻痕，正是北宋虹桥的轮廓。窗外传来第一声鸽哨，他摸出手机给7·M编辑发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