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七年的富春江细雨如丝。陈昭站在渔舟船头,望着岸边披蓑戴笠的老者——黄公望,时年七十九岁,正对着江心礁石蹙眉,脚边散落着十几张皱巴巴的画稿,每张上都画着形态各异的渔翁。
“先生可是在寻‘渔樵之意’?”他摸了摸袖中防水纸,这是他从现代带来的超薄宣纸,遇水不化,特意裁成与《富春山居图》相同的尺寸,“某从松江来,见过太湖水边的渔翁撒网,那姿态倒与先生画中不同。”
黄公望转头,竹笠下一双眼睛如深潭:“小友懂画?”他抖了抖画稿,墨迹在的空气中微微晕染,“这‘渔樵问答’画了三日,总觉得少了份‘江天共老’的苍茫。”
陈昭踏水上岸,靴底避开泥泞的同时,故意让防水纸的一角露出:“先生可知,有一种纸,浸在江水里三日三夜,墨色依旧如新?”他摸出防水纸,铺在潮湿的岩石上,“某带来些松江新制的‘云纹纸’,先生不妨一试。”
黄公望的手指在纸面上轻轻一叩,眼睛亮了:“好纸!”他蘸取石青颜料,笔锋在纸上游走,江水的氤氲之气竟被纸张尽数吸纳,渔翁的蓑衣纹路清晰如刻。陈昭趁机扫向旁边未完成的长卷——正是《富春山居图》的“剩山图”部分,此刻江岸上还缺一棵标志性的松树。
“先生看这江心。”他指向随波起伏的竹筏,“若在渔翁船头添株枯松,松针朝水流方向倾斜,便可呼应对岸樵夫担柴的走势。”黄公望的笔顿在纸上,忽然笑了:“小友莫非能看透某的笔尖?这棵松,某己在心中画了千遍。”
二人正谈得入神,山径上突然传来马蹄声,几个锦衣差役抬着木箱走来:“奉张士诚大帅令,请黄先生入城作画!”黄公望脸色一沉,将画稿往袖中一塞:“某乃闲云野鹤,岂受官身束缚?”
陈昭见状,忙掏出打火机替芯——这是拆解后只剩燧火石的部件,在元代可作生火奇器:“先生若想避世,某知道一处隐秘水洞,可存画稿。”他压低声音,“此火石来自西域,一划即燃,比火镰快三倍。”
黄公望接过提芯,在掌心掂量:“小友屡次相助,究竟所求为何?”他忽然盯着陈昭的脖子,“你后颈的青斑,可是与某画中的富春山轮廓相似?”
陈昭心中一惊,后颈的胎记果然在发烫,模糊的富春山形正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他慌忙转移话题,取出龙井茶叶:“此茶名曰‘明前雪’,用江心水煎煮,可助先生清肝明目。”他顿了顿,“若先生信得过,某愿替您保存未完成的长卷,待十年后……”
“十年后?”黄公望突然大笑,提笔在防水纸上画了道波浪纹,“小友可知,某这幅画要画十年?也罢,你既懂纸又懂山,便将这‘剩山图’托付与你——但需答应某一事:若此画未来遭逢火劫,务必救下右半卷。”
差役的脚步声渐近,陈昭迅速将“剩山图”残稿与防水纸叠在一起,塞进背包。火光中,他看见黄公望在笔芯上刻下“子久”二字,与他袖中扳指的《河图》纹路竟隐隐相合。
回到现代,陈昭迫不及待展开残稿,防水纸上的墨色果然鲜亮如初,黄公望画的那棵枯松,松针走向与二十年后完成的《富春山居图》分毫不差。更令他震惊的是,残稿背面有用炭笔写的小字:“火劫将至,寻无用师”——这正是历史上《富春山居图》被吴洪裕焚烧时,其侄子吴真度救下的“无用师卷”线索。
手机弹出新私信,ID“子久门下走狗”发来一张照片:半截刻有“子久”的燧火石,与他带回的替芯严丝合缝,附言:“1938年,此石曾出现在吴湖帆的鉴宝笔记里,先生的防水纸,可是从1945年的故宫文物南迁清单上消失的?”
陈昭盯着照片,后背发凉——那截燧火石,分明是他刚刚从元代带回的!他摸出扳指,内侧竟新刻了富春山的轮廓,与他后颈的胎记完全重合。更诡异的是,胎记边缘浮现出细小的火纹,像是有人用烙铁在皮肤下烙下了“焚稿”的预警。
三日后,他带着残稿参加杭州西泠印社的鉴宝会,当专家用碳14检测显示画稿成于1347年(至正七年)时,现场掌声雷动。而陈昭的目光,却落在展柜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后颈的青斑,此刻清晰得如同黄公望亲手勾勒的富春山,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玉色。
夜色中,他收到最新的匿名快递,拆开竟是半幅烧焦的画稿,边缘处“剩山图”的轮廓隐约可见,附信只有八个字:“至正二十五年,火起吴门,速归”。陈昭捏紧扳指,玉面星图突然爆发出强光,这次的坐标,首指明代成化年间的苏州拙政园——那里,正住着一位叫吴洪裕的收藏家,即将成为《富春山居图》焚稿案的主角。
他翻开笔记本,写下需要准备的物品:防火石棉布、微型灭火器、吴洪裕的生辰八字——或许,这次他能阻止那场延续六百年的火劫。窗外,富春江的夜风穿过潘家园的胡同,陈昭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黄公望在江雾中向他挥手,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截刻着“子久”的燧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