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她放下杯子,杯底与骨瓷碟沿碰撞,发出一声清脆而突兀的轻响。
打破了餐厅里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迎着顾凛那阴冷粘稠、如同毒蛇般的注视,迎向父母惊魂未定、充满复杂审视的目光。
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属于苏家大小姐的、明艳张扬的笑容。如同精心打磨的面具,覆盖了所有真实的情绪。
声音轻快,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慵懒和漫不经心:
“我吃饱了。”
推开身下沉重的实木餐椅。
椅脚在地板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噪音。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黑胡桃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富有韵律的“哒、哒”声。
她目不斜视,径首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将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那道阴冷如毒蛇跗骨的目光、那枚被锁进黑暗却依旧散发着无形压力的胸针所掀起的滔天巨浪……
统统甩在身后。
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
回到卧室。
“咔哒。”
反手,利落地反锁了厚重的橡木房门。
背脊重重地抵上冰凉坚硬的门板。
咚!咚!咚!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冲撞着!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巨大的力量,撞击着门板,发出沉闷的回响!
不是恐惧。
是兴奋!
一种混合着巨大愤怒、被彻底激发的斗志和孤注一掷的、近乎嗜血的兴奋感!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咆哮,指尖都在微微发烫!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狠狠扣上盒盖时,那金属搭扣冰凉的、坚硬的触感。
像……按下了某个足以引发连锁毁灭反应的开关按钮。
很好。
谢聿白。
你要的“反应”,我如数奉还了。
现在……
轮到我出招了。
苏砚晞离开门板,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刷啦——!”
猛地拉开厚重的丝绒窗帘!
惨白的晨光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照亮了寂静无声的花园。修剪整齐的草坪泛着冰冷的绿意,远处的喷泉无声地流淌,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虚假的、死气沉沉的平静之中。
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冷白的光。
指尖悬停在通讯录里那个冰冷的名字上方——谢聿白。
没有备注,只有孤零零的三个字,像三把悬在心头的利刃。
停顿。
只有一秒。
然后,指尖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毫不犹豫地向下滑动——
加入黑名单。
确认。
屏幕上跳出冰冷的提示:【己阻止此来电号码】。
那三个字,瞬间被一片代表拒绝的灰色所覆盖。
像一座被强行切断联系、彻底放逐的孤岛。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如同出鞘的匕首。
欲擒故纵?
不。
这招太温和了。
这叫……
釜底抽薪。
冰山先生。
准备好……
迎接你的猎物,主动斩断所有退路、破釜沉舟的反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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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夜风,裹挟着松林深处传来的、低沉而绵长的呜咽,如同困兽的悲鸣,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冰冷的震颤透过厚重的玻璃传递进来,混合着壁炉里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单调枯燥的“噼啪”声,在过分空旷寂静的卧室里回荡。
手机屏幕亮着惨白的光,固执地停留在通讯录界面。
那个名字——谢聿白——被一片毫无生气的灰色覆盖,下方一行冰冷的小字:【己阻止此来电号码】。
像一座被彻底放逐、断绝所有联系的孤岛。一座拒绝融化的冰山,被强行推入了信号无法抵达的深海。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屏幕,留下模糊的指痕。
三天了。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通过任何渠道传来的、来自那座冰山的只言片语。
如同她三天前在拍卖行走廊砸下的那声“八百万”,如同她在马场小楼黑暗中的强吻,如同她不顾一切冲过车流的疯狂……统统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涟漪。
空气里,只有壁炉火焰舔舐木柴的噼啪声,和她自己胸腔里那清晰到令人烦躁的、沉重而规律的心跳。咚。咚。咚。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欲擒故纵?” 苏砚晞对着落地窗玻璃上自己模糊而苍白的倒影低语,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谢聿白,你的耐心……也不过如此。”
指尖捏着的骨瓷咖啡杯早己冷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冷黏腻。她抿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过度萃取焦糊味的苦涩液体滑过舌尖,在味蕾上弥漫开一片令人作呕的荒芜。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遥远的山脚下铺展开来,汇成一条璀璨而冰冷的星河。那光芒冰冷、疏离、遥不可及,像极了他那双深不见底、吞噬所有光线的眼眸。
一丝微不可察的烦躁,如同细小的、带着倒刺的毒藤,悄然爬上脊背,缠绕收紧。手腕上那几道早己淡化为浅青的指痕,在冰冷的空气里,似乎又在隐隐发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痛感。
那痛感,清晰地提醒着她——被他如同铁钳般攥住手腕的绝对力量,黑暗中被他滚烫的掌心死死掐住腰肢的禁锢,还有那场带着血腥味的、掠夺般的吻……那冰冷外壳下,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暴力量!
“哐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骤然撕裂了死寂!
苏砚晞猛地将手中冷透的咖啡杯掼在身旁的小几上!杯底与骨瓷碟沿狠狠撞击!深褐色的冰冷液体泼溅出来,在光滑的胡桃木桌面洇开一片丑陋的污迹!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能再被他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茫然失措!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决绝,划开冰冷的手机屏幕。通讯录快速滑动,掠过那片代表拒绝的灰色名字,停在另一个熟悉而刻板的号码上。
“福伯,” 电话接通,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谈论天气,“备车。”
短暂的停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城西的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