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里!看看这些名字!”
手杖因为激动而剧烈晃动,尖端几乎要戳到那些冰冷的牌位。
“苏家!百年基业!”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嘶哑而沉重,“多少代人的心血!多少人的命……填在里面!才垒起这座不倒的基业!”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牌位,浑浊的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敬畏,有沉重,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责任感。
“谢家……” 他猛地收回目光,再次死死钉住苏砚晞!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恨意,硬生生地挤出来!
“是毒蛇!是豺狼!”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是埋在苏家祖坟旁边的……火药桶!!”
“碰一下……” 他那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攥紧紫檀木手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死白,几乎要捏碎那坚硬的木质!声音却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阴寒:
“就是粉身碎骨!”
“爷爷……” 苏砚晞看着老人脸上那混合着愤怒、恐惧和巨大失望的表情,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试图开口,想要解释,想要询问,想要知道那所谓的“火药桶”到底是什么……
“闭嘴!”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爷爷手中的紫檀木手杖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杵在苏砚晞面前不到一寸的青砖地砖上!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整个祠堂仿佛都随之震动!供桌上的烛火疯狂地摇曳、跳跃,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力量震灭!墙上那些牌位的影子在剧烈的光影晃动中疯狂扭曲、拉长、张牙舞爪,如同群魔乱舞!
巨大的声浪和震动,震得苏砚晞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收起你那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念头!” 爷爷猛地弯下腰!那张沟壑纵横、刻满岁月沧桑与刻骨恨意的脸,骤然逼近!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攫住苏砚晞眼中翻涌的惊惧和不解!
一只枯槁、冰凉、如同鹰爪般的手,带着惊人的力道,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扣住了苏砚晞的下巴!
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她的皮肤,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谢聿白……” 爷爷盯着她的眼睛,浑浊的瞳孔里映着她苍白失色的脸,他浑浊的气息带着腐朽的檀香和陈年积郁的恨意,喷在她的脸上,“他接近你,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他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充满无尽讽刺和悲凉的弧度。
“为了苏砚晞这个人?”
冰冷的嘲讽,如同冰锥刺骨。
“他是为了……”
爷爷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得如同用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混合着血沫和剧毒,硬生生地挤出来!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地、一根根扎进苏砚晞的耳膜,刻进她的灵魂深处:
“血债。”
“用苏家的血……”
他刻意停顿,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祭奠他谢家的亡魂!”
“亡魂”两个字,如同两柄烧红的、千钧重的铁锤,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精准地砸在苏砚晞的心脏上!
“轰——!”
浑身血液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上头顶!西肢百骸一片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扣在她下颌的手指猛地收紧!枯槁的指甲几乎要陷进她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
“记住我的话!” 爷爷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巨大的恐惧,一字一句,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将最恶毒的诅咒刻进她的灵魂:
“离他远点。”
“否则……”
他猛地松开钳制着她下巴的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肮脏的秽物。
首起佝偻的身躯,拄着那根紫檀木手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转过身,重新面对那堵冰冷、沉默、如同巨大墓碑般的乌木牌位墙。
枯瘦佝偻的背影,在摇曳不定、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昏黄烛光下,显得无比沉重,无比孤寂。仿佛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辱、血泪和……墓志铭。
冰冷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判决,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叹息,幽幽地传来,在空旷死寂的祠堂里回荡:
“苏家……没有你这个不肖子孙。”
话音落下。
祠堂里,死寂重新降临。
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有供桌上,那对深红色的龙凤烛,还在无声地燃烧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噼啪”声。
那声音,在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如同……
无数亡魂在黑暗中,发出的沉重叹息。
膝盖下的青砖,寒气彻骨,如同寒冰地狱。
“血债”两个字,如同两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在冰冷凝固的空气中盘旋、缠绕。
然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剧毒,狠狠地钻进她的骨髓深处。
盘旋不去。
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