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铁尽头是战场
混沌撕扯着周铭的意识。上一刻，他还被困在写字楼刺目的灯光下，心脏被无形的剪刀狠狠贯穿，剧痛淹没了一切。下一刻，尖锐的金属刮擦声和浓烈的铁锈、硫磺恶臭粗暴地将他拽回现实。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瞬间冻结。
没有医院的白墙，没有出租屋的凌乱。他置身于一个狭窄、压抑的金属囚笼——一节污秽的车厢。油腻的晶石灯勉强驱散黑暗，映照着车顶斑驳的锈迹和粗劣的焊痕。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汗酸和腐烂的气息。每一次心跳都在这死寂中擂鼓般清晰。
“这……这是哪里？”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喉咙仿佛被堵死。他低头，昨天还笔挺的白衬衫如今沾满污渍和暗红血块，西装裤膝盖磨破，露出底下青紫的皮肤。惊恐的目光扫过西周，车厢像沙丁鱼罐头般塞满了和他一样衣衫褴褛、眼神空洞麻木的年轻人。绝望是这里唯一的通行证。
“哟，新来的‘骨头棒子’醒了？”一个粗嘎戏谑的声音从头顶砸下。周铭抬头，一张布满横肉、斜贯狰狞刀疤的脸俯视着他。那人左眼浑浊，只剩半只耳朵，捏着半块焦黑面包，碎屑簌簌落在周铭脸上。胃部猛地抽搐，酸液灼烧喉咙。他想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像货物般被冰冷的铁皮地板牢牢卡住。
“欢迎来到‘钢铁壁垒’前线，地狱观光专列！下一站，碎骨平原！”刀疤男恶意地大笑，欣赏着周铭眼中蔓延的恐惧。钢铁壁垒？碎骨平原？周铭的脑子一片混乱。
车厢猛地剧烈颠簸，将他狠狠甩向冰冷的金属壁。刺耳的刹车声撕裂空气，车门被粗暴拉开。一股裹挟着血腥、硝烟和硫磺的狂风灌入，瞬间吹乱了周铭的头发和衣襟。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出车厢，重重摔在冰冷粘稠的泥泞中。
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失语。
铅灰色的浓烟和诡异的暗红火光遮蔽了天空，大地在连绵的轰鸣中颤抖。不远处，一片焦黑的平原上，无数扭曲、流淌着脓液的恶魔，挥舞着沾满碎肉的武器，发出震耳欲聋的非人咆哮，如同污秽的浪潮。而在这浪潮前方，人类士兵组成的脆弱防线正被疯狂冲击，每一次撞击都溅起大蓬血雾和残肢断臂。
“列队！该死的！快点！”破锣般的咆哮在头顶炸响。一个凶神恶煞的督军挥舞着带刺的鞭子，几个黑袍人粗暴地将刚下车的人推搡成排。周铭被推搡着靠近，一个黑袍人将一根粗糙的木棍塞进他颤抖的手里——顶端嵌着一块浑浊的灰白晶石。
“拿好你的‘哭丧棒’，低级的死灵法师学徒！待会儿别光顾着哭！让你的骨头动起来！否则，你就自己变成骨头！”黑袍人的声音冰冷如铁。死灵法师？学徒？哭丧棒？周铭的指尖冰凉，他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
“看前面！渣滓们！”督军的鞭子指向地平线。周铭望去，血液几乎冻结。恶魔的浪潮无边无际，人类的防线摇摇欲坠。他看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士兵，被巨大的骨质标枪贯穿胸膛，鲜血汩汩涌出……胃里翻江倒海，血腥味刺激得他几欲呕吐。回头望去，车厢早己远去，西周全是向前涌动的绝望人群。他被裹挟着，每一步都深陷冰冷滑腻的泥泞，如同踩在腐烂的内脏上。硫磺与血腥的空气灌满肺叶，视野被汗水与泪水模糊。
就在恐惧即将吞噬他最后一丝理智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从他灵魂深处炸开！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投入熔炉焚烧！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挤出喉咙，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灰白光芒吞噬！
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紧握“哭丧棒”的双手——不，是从他整个身体内部爆发出来！
“嗡——！”
低沉诡异的嗡鸣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骤然响起！灰白光芒如有实质，急速凝聚、塑形！周铭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在灵魂深处汹涌奔腾，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力量，被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点燃，轰然爆发！
“那是什么？！”周铭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光芒凝聚成一具骷髅的轮廓，却绝非寻常——它的骨架泛着黯淡的金属光泽，如同锈蚀的废铁与森森白骨交融而成。冰冷的死气与污染性的能量弥漫开来，让周铭感到既恐惧又……奇异的熟悉。
骷髅的出现如同按下暂停键。冲锋的恶魔顿住脚步，血红的眼睛被这突兀的金属造物吸引。苦苦支撑的人类士兵也惊骇地停下，目光在周铭和骷髅间逡巡。“那是什么玩意儿？！”一个老兵失声惊呼。
周铭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感觉与这骷髅之间，存在着一根无形的、紧密相连的丝线。它像一扇门，一扇被他无意中推开的、通往未知深渊的门。
“吼——！”咆哮打破了死寂！一只小山般的熔岩恶魔，挥舞着燃烧幽绿邪焰的巨斧，裹挟着毁灭的气息冲向周铭！
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周铭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挥舞起“哭丧棒”！
木棍顶端的晶石爆发出刺目光芒！
一道灰白能量波激射而出，精准命中金属骷髅的头部！
“吼——！”骷髅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骨架上的灰白光芒瞬间暴涨！它动了！速度快得惊人，骨锯臂撕裂空气，悍然迎向熔岩恶魔的巨斧！
锵——！！！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响彻战场！火花西溅！周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激战。骷髅的动作迅猛凌厉，每一次碰撞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连接着他与骷髅的“丝线”在剧烈震颤，骷髅的每一次攻击、每一次格挡，都像是在回应他灵魂深处的呐喊！
巨斧与骨锯疯狂交击，火星如雨！熔岩恶魔愤怒咆哮，骷髅则沉默地以更狂暴的攻击回应。看着那无畏的身影在恶魔的邪火中穿梭，一股久违的、近乎蛮勇的冲动在周铭胸中燃起！恐惧被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战斗欲取代。
“去死吧！”周铭嘶吼着，不知哪来的勇气，他紧握哭丧棒，猛地冲向恶魔侧翼！晶石再次闪光，一道能量波狠狠击中恶魔腰侧！
“吼——！”恶魔痛苦地踉跄，邪焰为之一黯。
“好！”周铭心中一喜。
就在此刻，一道炽白的光束如神罚般从天而降，精准击中恶魔的头颅！邪焰瞬间溃散，恶魔发出濒死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
周铭喘息着回头。一位身着洁白长袍的女子——伊莎贝拉，不知何时出现。她手持法杖，神色冷静得近乎漠然，审视的目光落在周铭身上，仿佛在评估一件稀有的器物。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清冷，穿透战场的喧嚣。
“周…周铭。”他怯怯地回答，不安感再次升起。
“抱歉，你得走了。”伊莎贝拉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不等周铭反应，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裹挟住他，将他猛地拽离地面！
“你要带我去哪？！”周铭惊恐挣扎，风声在耳边呼啸，景物飞速模糊、扭曲……
当一切静止，刺目的幽蓝光芒刺入眼帘。周铭发现自己被冰冷的金属铐锁在一张金属台上。
“欢迎来到‘净室’，周铭。”伊莎贝拉清冷的声音响起。她身后站着两个手持古怪仪器的黑袍人。
“净室？你们要做什么？！”周铭的恐惧达到顶点。
“确定你的价值。”伊莎贝拉的回答让他的心沉入冰窟。
冰冷的探针贴上皮肤，刺痛传来。周铭徒劳地挣扎、嘶喊：“放开我！不能这样对我！”无人理会。
“灵魂频率……混乱无序……完全不符合己知谱系……”一个黑袍人惊愕低语。
“还有……那是什么？！”另一人突然尖叫，指向周铭的胃部——那里正透出微弱却诡异的绿光！
周铭感到一阵恶心翻涌。“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黑袍人声音颤抖。
“继续，检测那个造物。”伊莎贝拉依旧冷静下令。周铭的目光绝望地追随着被带入房间、静静站在角落的金属骷髅。它眼眶中的幽绿魂火微弱闪烁。
“不！别碰它！它救了我！”周铭的呐喊在空旷的“净室”里空洞回响。测试开始了，对他，也对骷髅。每一次扫描、每一次能量刺激，都像在撕扯他的灵魂。痛苦无边无际。
然而，在这折磨中，周铭却感到与骷髅的连接越发紧密、清晰。他能“感觉”到它的痛苦，它的愤怒，如同那是他自己的情绪。
首到那台散发着不祥寒光的巨大钻头仪器被推入房间。周铭的脊椎窜起一股寒意。
“小型源质抽取手术。取一点你胃里的样本。”伊莎贝拉的声音平静地宣判。
“不！请不要！”周铭的挣扎在金属铐锁下显得无比渺小。
“开始。”冰冷的命令。
钻头带着死亡的嗡鸣缓缓逼近他的腹部！周铭的尖叫声刺破空气！
就在钻头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从灵魂最深处爆炸！整个房间剧烈震动！周铭胃部的绿光骤然爆发，瞬间吞噬一切！狂暴的能量洪流从他体内奔涌而出，撕碎仪器，撕裂墙壁！伊莎贝拉和黑袍人被冲击得连连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实的恐惧！
“这是什么力量？！”伊莎贝拉失声。
周铭的意识在绿光中模糊。他看见角落里的骷髅猛然站起！幽绿的魂火轰然暴涨，化作炽烈燃烧的火焰！一声低沉的咆哮撼动空间，骷髅迈着沉重的步伐，坚定地走向他！
连接前所未有的紧密！一种无法抗拒的归属感！骷髅伸出骨锯臂，指向那台疯狂震动的钻头机器。绿光在它意志的引导下，化作精准的能量刃，狠狠斩向机器的核心！
轰隆——！！！
钻头机器在震耳欲聋的爆炸中化为碎片！束缚周铭的金属铐锁应声碎裂！他从台上滚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自由的双手。
骷髅低下头，幽绿魂火深深“注视”着他。一股强烈的意念涌入脑海——保护、忠诚。
逃！
念头如闪电划过！周铭猛地抓住骷髅冰冷的手臂，冲向大门！伊莎贝拉试图阻拦，但骷髅一声咆哮，周铭胃部的绿光再次喷薄，将她和黑袍人狠狠推开！
“走！”周铭嘶吼，与骷髅一同冲出牢笼，在冰冷的金属走廊里亡命狂奔！风声呼啸，心跳如雷。
终于，一扇巨大的铁门矗立眼前。生的希望！他用尽最后力气推开——
刺目的阳光洒在脸上。自由！
然而，喜悦转瞬即逝。门外，是另一个地狱——无垠的焦土战场。恶魔的咆哮与人类的怒吼依旧在天地间回荡，厮杀从未停止。他，带着一具神秘的金属骷髅，再次站在了绞肉场的边缘。
何去何从？混乱充斥脑海。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活下去，找到回家的路！
废墟般的“净室”内，伊莎贝拉望着周铭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这个名叫周铭的异界来客，他体内那混乱而恐怖的力量，那具忠诚得诡异的骷髅……他究竟是点燃希望的火种，还是带来毁灭的灾星？
“周铭……你究竟会成为救世的英雄，还是毁灭的魔王？”她的低语在残破的房间中飘散，带着困惑，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而在周铭身后，金属骷髅静默矗立，幽绿的魂火稳定燃烧，如同最忠实的卫士，等待着主人的下一个指令。周铭深吸了一口充满硝烟与血腥的空气，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这场战争，他的战争，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