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隆的铁匠铺,成了凌尘在黑石镇的第一个“家”。说是家,其实只是一个堆满矿石、废料、工具和火炉的拥挤石屋,墙角那一小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就是他的床铺。但对于历经磨难的凌尘来说,这己足够温暖——至少能遮风挡雨,更重要的是,管饭!
布隆的“管饭”也极具矮人特色:大块烤得焦黑但内里鲜嫩多汁、撒满粗盐粒的不知名兽肉;硬得能当武器、需要用肉汤泡软才能下咽的黑麦面包;以及一种用苦根和野果酿造的、味道浓烈刺鼻、后劲十足的“铁砧烈酒”。虽然粗糙,但量大管饱,蕴含的热量和营养远超凌家那点粗粮饼子。
凌尘如同久旱逢甘霖,每一次都吃得狼吞虎咽。这些食物进入腹中,立刻被《混沌铸体诀》的运转贪婪地吸收,转化为滋养筋骨血肉的养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干瘪的肌肉在缓慢地充实,枯槁的皮肤下,力量在一点点凝聚。虽然距离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随时会倒下的状态。
他的工作繁重而单调:搬运沉重的矿石(黑纹铁、赤铜矿、偶尔有稀有的星纹铁矿渣)、清理炉渣、拉动巨大的兽皮风箱(这需要极强的臂力和耐力)、按照布隆的指示捶打一些粗胚。布隆脾气火爆,要求苛刻,动作慢一点或者矿石摆放不整齐,都会招来一顿夹杂着矮人俚语的咆哮怒骂,唾沫星子能喷人一脸。
凌尘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他将每一次搬运、每一次拉动风箱、每一次捶打,都视为另一种形式的修炼!搬运重物时,他尝试运用《铸体诀》的发力技巧,让力量在筋骨间传导得更有效率;拉动风箱时,他调整呼吸节奏,模仿布隆打铁时那种独特的韵律;捶打粗胚时,他观察布隆落锤的角度、力度、节奏,体会那种力量集中爆发的感觉。
布隆虽然骂骂咧咧,但那双铜铃大眼却时不时扫过凌尘。他惊讶地发现,这个瘦弱的人类小子,进步速度快得惊人!起初搬几块矿石就气喘如牛,现在却能咬着牙连续搬运半个时辰;拉风箱的手臂从一开始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到现在能稳定地提供足够强劲的风力;捶打粗胚的动作也从生涩僵硬,变得有模有样,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力量感。这小子…是个打铁的料子?布隆心里嘀咕,但嘴上依旧毫不留情:“蠢货!没吃饭吗?力气都用在娘们身上了?给老子用力!”
这天下午,凌尘被布隆派去镇子西边的“黑森林”外围,采集一种矮人锻造淬火时需要用到的、具有微弱冰寒属性的苔藓——“霜纹苔”。黑森林是黑石镇附近最危险的区域之一,古木参天,光线昏暗,盘根错节,栖息着不少低阶魔兽和毒虫。
凌尘背着藤筐,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森林边缘。他按照布隆的描述,在背阴潮湿的古老岩石缝隙中仔细寻找。就在他采集完所需的苔藓,准备返回时,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野兽的咆哮从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
他心中一动,收敛气息,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躲在一棵巨大的古树后窥探。
只见林间一小片空地上,三个穿着破烂皮甲、面目凶狠的佣兵,正围着一个身影猛攻!被围攻的,是一个身形纤细、穿着墨绿色贴身皮甲、手持一柄细长木弓的少女!她有着尖尖的耳朵,翠绿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束在脑后,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正是之前凌尘在镇子上匆匆一瞥见过的精灵!
少女身手极其敏捷,如同林间跳跃的精灵(她本就是),在三个佣兵凶猛的刀剑劈砍下辗转腾挪,险象环生。她的箭术更是精准刁钻,每一次开弓都伴随着一道翠绿色的流光,逼得佣兵们手忙脚乱。但显然她受了伤,左臂的皮甲被划破,渗出的血液竟是淡绿色的,动作也因此慢了一丝。
“抓住她!活的精灵奴隶在黑市能卖天价!”为首的疤脸佣兵兴奋地大吼,攻势更加疯狂。
“小心她的毒箭!”另一个佣兵捂着被翠绿箭矢擦伤、正在迅速发黑溃烂的手臂,惊恐地提醒。
精灵少女脸色苍白,翠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愤怒和决绝。她再次拉开木弓,弓弦上凝聚起一团浓郁的绿光!但这一次,她似乎牵动了伤势,动作明显一滞!
“好机会!”疤脸佣兵眼中凶光大盛,猛地掷出手中的短柄飞斧,呼啸着斩向精灵少女持弓的手臂!同时另外两人也挥刀封死了她的退路!
眼看精灵少女就要香消玉殒!
千钧一发之际,凌尘动了!他没有丝毫犹豫!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被围攻),或许是对这些捕捉奴隶的佣兵本能的厌恶,也或许是《铸体诀》初步小成带来的胆气,他猛地从树后冲出,同时将手中装满沉重矿石的藤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掷出飞斧的疤脸佣兵狠狠抡了过去!
呜——!
沉重的藤筐带着破风声,如同炮弹般砸向疤脸佣兵的后背!
“嗯?!”疤脸佣兵也是经验丰富,听到风声不对,强行扭身格挡!
砰!
藤筐砸在他的弯刀上,巨大的力量将他震得踉跄后退,飞斧自然也失了准头,擦着精灵少女的发梢飞过,深深嵌入树干!
“什么人?!”三个佣兵又惊又怒,看向突然杀出的凌尘。
精灵少女也趁机一个灵巧的后翻,暂时脱离了包围圈,惊讶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衣衫破烂、气息微弱却眼神凶狠的人类少年。
“多管闲事的臭小子!找死!”疤脸佣兵恼羞成怒,放弃精灵少女,挥刀扑向凌尘!另外两人也分出一个人包抄过来。
凌尘心中一沉!他现在的实力,对付一个普通佣兵都勉强,何况两个?他立刻按照《铸体诀》的法门,身体以怪异的姿势扭曲,险险避开疤脸佣兵势大力沉的一刀,同时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向包抄过来的佣兵面门!
“雕虫小技!”包抄的佣兵轻易割开石头,狞笑着逼近。
就在这时,那精灵少女动了!她强忍伤痛,瞬间开弓!弓弦轻震,一道翠绿色的流光如同毒蛇般射出,精准地命中了包抄凌尘那个佣兵的脚踝!
“啊!”那佣兵惨叫一声,脚踝瞬间变得乌黑,失去平衡栽倒在地,抱着脚哀嚎翻滚。
“混蛋!”疤脸佣兵见同伴倒下,更加疯狂,刀光如瀑般斩向凌尘。
凌尘咬牙闪避,几次都差点被劈中。精灵少女再次开弓,箭矢首指疤脸佣兵咽喉!逼得他不得不回防。
有了精灵少女的牵制,凌尘压力大减。他看出这疤脸佣兵虽然力量大,但招式大开大合,步伐有些虚浮(可能是酒色过度)。他不再硬拼,利用《铸体诀》带来的灵活性和怪诞身法,如同滑溜的泥鳅般在刀光中穿梭,不断用石块、树枝骚扰,专攻对方下盘和关节。
疤脸佣兵被两人配合打得焦头烂额,尤其是精灵少女那刁钻的毒箭,让他投鼠忌器。眼看倒地的同伴中毒越来越深,另一个同伴也被精灵少女压制,他心知今天讨不了好。
“妈的!算你们走运!撤!”疤脸佣兵虚晃一刀,逼退凌尘,扶起中毒的同伴,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迅速退入密林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林间空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精灵少女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身体一晃,靠着大树缓缓滑坐在地,脸色更加苍白,左臂的伤口还在渗着淡绿色的血。
凌尘也累得够呛,扶着膝盖喘息。他看着精灵少女,用通用语说道:“你…还好吗?”
精灵少女抬起头,翠绿色的眼眸警惕地打量着凌尘,用带着奇异韵律、略显生硬的通用语回应:“我…艾莉娅。谢…谢你,人类。” 她指了指自己的伤口,“毒…木棘狼的爪…有毒。需要…月见草。”
月见草?凌尘心中一动。他记得玄老的“锻骨汤”药方里,有一味主药正是“月光草”,而月见草是它在西方的常见称呼!他立刻在周围寻找起来。凭借对药材的微弱感知(以前在青云宗接触过),很快在一处月光能照到的岩石缝隙里,找到了几株叶片细长、边缘泛着淡淡银辉的小草。
“是…这个吗?”凌尘采下草药,递给艾莉娅。
艾莉娅眼睛一亮,接过草药,感激地点点头。她将月见草叶片嚼碎,敷在伤口上,又取出一小瓶翠绿色的液体喝下。很快,伤口的黑气开始消退,流血也止住了。
“你…需要帮助?”凌尘看着她虚弱的样子,问道。
艾莉娅犹豫了一下,指向森林更深处的某个方向:“我的…包裹…被抢…追他们…受伤。里面有…重要的…母亲的信物。”
凌尘明白了,她是为了追回被佣兵抢走的包裹才被伏击受伤的。他看着艾莉娅恳切的眼神,又想到她刚才的援手,点了点头:“我…帮你找。但…要快。”
在艾莉娅的指引下,两人在密林中穿行。艾莉娅对森林极其熟悉,如同回家一般,总能避开危险的区域和毒虫。凌尘则负责警戒和开路。路上,凌尘见识了艾莉娅神奇的箭术——她能一箭射中百米外树梢上跳跃的松鼠,也能用缠绕着绿光的箭矢瞬间催生藤蔓缠住挡路的荆棘。这自然亲和的力量,让凌尘大开眼界。
很快,他们在一处隐蔽的树洞里找到了被丢弃的包裹。包裹里除了一些精灵的干粮和几枚银币,最重要的是一枚用翠绿色藤蔓编织的、散发着温和生命气息的护符。
艾莉娅紧紧握着护符,眼中泛起泪光,对着凌尘深深鞠躬:“谢谢你…人类朋友。你…名字?”
“凌尘。”
“凌…尘。”艾莉娅重复了一遍,露出一个浅浅的、如同森林晨曦般干净的笑容,“我…记住。你…需要…什么?艾莉娅…报答。”
凌尘看着艾莉娅真诚的眼睛,心中一动。他取出贴身收藏的那份“锻骨汤”药方(玄老用神念烙印在他识海,他后来凭记忆抄录在破布上),指着上面“月光草”和另一味标注为“地脉结晶(西方魔矿)”的材料,用尽量简单的词语问道:“这些…哪里…有?黑石镇…买?”
艾莉娅接过破布,仔细看了看,翠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指着“月光草”:“月见草…森林有…我能找。”又指着“地脉结晶”,眉头微蹙:“这个…矮人…或…黑市。很贵。”
她想了想,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皮囊,递给凌尘:“月见草…种子。种下…月光照…三天…发芽。地脉结晶…抱歉…我…没有。”
凌尘接过还带着艾莉娅体温的皮囊,里面是几粒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银色种子。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他郑重地收好:“谢谢!这…很…重要!”
就在这时,凌尘识海中,玄老那沉寂了许久、极其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子…问她…自然魔力…感知…引导…方法…或许…对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