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汗巾裹着赵元朗结痂的额头,浸透的汗水顺着脖颈滑进打着补丁的短衫。他肩头挑着两筐刚收来的榛子与干蕨菜,竹扁担压得咯吱作响,却比三日前躺在破庙时,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踏实。
“王阿婆!您今儿采的野栗可真!” 赵元朗笑着掀开筐盖,露出底下垫着的粗麻布,“还是老规矩,您这半篓我给三十文,再搭两文跑腿钱。” 蹲在溪边浣衣的老妇手一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 往常收山货的商贾,总把铜子攥得比铁还紧。
他将铜钱轻轻放进老妇掌心时,余光瞥见远处官道上尘土飞扬。五骑官差挎着朴刀疾驰而过,腰间的腰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赵元朗垂下眼帘,装作整理筐中货物,心里却默默记下:戍卫换了新人,腰间佩刀的磨损程度比前日更重,看来官府对鲁智深的追捕仍未松懈。
日头渐渐西斜,赵元朗的货担己经空了大半。他挑着担子,缓缓地拐进了巷口的酒肆。一进店门,他便向店家要了一碗糙米浆,然后找了个空位坐下,大口地喝起来,以解口渴。
酒肆里的客人并不多,角落里的几个汉子正低声议论着什么。赵元朗的耳朵很尖,虽然他们的声音很低,但他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关键词:“经略府”、“增兵”、“和尚”、“郑屠的小舅子”、“衙门”……
赵元朗的心中一动,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着糙米浆,同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几个汉子的谈话。
“听说经略府又增了两百兵,就为了抓那个和尚……”
“是啊,那和尚可不好抓,听说他会妖法,能飞檐走壁呢!”
“郑屠的小舅子在衙门闹得可凶了,非要见血才罢休……”
赵元朗的手指紧紧地握着粗陶碗,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知道,这些人所说的和尚,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而郑屠的小舅子,显然是个麻烦的人物。
赵元朗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啪”的一声,放在了桌面上。这声响引起了那几个汉子的注意,他们纷纷看向赵元朗。
赵元朗微微一笑,对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汉子说道:“这位大哥,我这里有从山里收来的虎骨,您看府上可有人需要?”
那汉子打量了一下赵元朗,然后笑着说:“哦?虎骨?这可是好东西啊!不过,我府上倒是不需要,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家。”
赵元朗点点头,继续说道:“是啊,这虎骨可是难得的良药,对风湿骨痛很有疗效。不知道这城里的守备情况如何?我这虎骨可不好带进城啊。”
那汉子看了看赵元朗,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压低声音说:“西门的守备最松,你可以从那里进城。不过,南门近日严查过往的商贾,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赵元朗心中暗喜,他谢过那汉子,然后付了钱,挑起担子,走出了酒肆。
暮色西合,赵元朗摸黑回到十里铺的碾坊。金翠莲早己煮好野菜粥,见他进门,忙捧来湿布擦拭他脸上的尘土。“今日收了五斤木耳、三篓核桃。” 赵元朗掏出几串铜钱,又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给你买了块桂花糕,尝尝。”
金老颤巍巍接过铜钱,数了两遍才敢相信:“怎…… 怎比往日多这许多?” 赵元朗笑着往碗里添了勺野菜:“爹,咱们收山货时多给些甜头,乡亲们自然愿意把好货留给我们。明日我去城里,您和翠莲在附近村落转转,遇到品相好的,先记下来。”
夜深人静,赵元朗倚着碾盘,借着月光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他将今日打听到的城防布局、官道驿站位置,以及各村特产一一标注。胸口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愈发清亮 ——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每一点情报都是活下去的筹码。
忽然,远处传来犬吠声。赵元朗猛地起身,抄起墙角的木棍。月光下,三道黑影翻墙而入,为首的汉子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听说新来的货郎赚了不少?兄弟们手头紧,来讨杯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