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苏策还要坚持，萧重楼却抬手止住了他："十日前，户部得到奏报，陇西郡隆山中，有来凤村，村民一百二十口，一夜尽亡，其状与封山村别无二致。"
“秦州又报，八景山中一村落，亦是如此。”
苏策头皮一麻。
当一件坏事发生后，后面还会有一连窜的坏事发生......多米诺骨牌效应?？
或许它们本就是同时发生的呢？
“陇西乃我朝龙兴之地，圣人震怒，所以，你大师兄，西师兄前日便己赶去了，老二和老五，则去了秦州......”
萧重楼叹息：“看来，情势比咱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了。”
“要我去支援吗？”
“不用。”萧重楼摇头微笑道，“我己将你所述的注意事项和应对之策整理出来，交代给他们了，同时带上更多的火雷和强弩。”
“那就再好不过了，诶，我三师姐呢？”
“姚瑶去山中采药，过几天便回。”
看来这几日我得独守空门了。
苏策有些悻悻，却突然想到了某处，忍不住又问道：“大人，若遇上被污染而未死之人，当如何处理？”
萧重楼沉默片刻：“在没有找到解除办法之前，只能‘净化’了。”
“净化”两字从司主口中说出，倒让苏策心下一震：看来那位十世轮回的杀生明王，对人间的理解，比我这盛世长大的倒霉孩子可深刻的多了。
可我真就能做到吗？
摇了摇头，他突然问了个很傻的问题："您觉得，最坏的情形会是怎么的呢？"
萧重楼一怔，袖中滑出三枚铜钱，掷于案上。
他眼瞳骤然一缩。
天机卦象：大凶！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见司主面露忧色，苏策尬笑几声，话题转了个方向："若污染再扩散，却不知朝廷如何应对呢。"
萧重楼淡淡："圣人己令金吾卫封锁了消息。"
“皇帝......啊，圣人的意思是......”
"圣人没有特别的意思，都是朝中诸大臣的‘意思’，罢了，此事牵涉甚广，你也不用打听太多，先去休息吧。"
“是。”
苏策刚要转身下楼，萧重楼突然又叫住了他。
"七郎，你且要记牢了，咱们镇妖司，只需做三件事即可......该杀的，该埋的，该忘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
忽地又想起一事，苏策道：“大人，六师兄发回过信息吗？”
萧重楼侧头看向摇曳的灯火，""灯未灭，人未死，只是墨尘的命灯，今晨又暗了三息，其下面对应的星轨，也没有什么变动......"
“或许，没有消息，才最好的消息。”
他沉静的脸上，终究还是露出一丝忧色。
......
苏策决定先到案牍库去瞧瞧。
很快他就找到了墨尘最后翻阅的那部分档案。
都是些与淫祀有关的传说，民情，案例等资料，各个时期，各个地方都有，几乎可以编成一部厚厚的典籍了。
其中有两份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份是嶲州府发来的案件呈报："乾元二十西七月初七，封门村兴淫祀，百户夜拜山鬼，引嵬墟大山震动，生异变......"
后半页被撕去，边缘残留半个血指印。
下面是一份《大业异闻录》，其中一页被折了一角。
此页内容为：“大业十三年七月，洛阳地裂，有黑气冲天，触者癫狂。太史令奏曰：‘此乃天谴之气，昔年秦皇以十二金人镇于骊山。’后宇文述以童男童女各三百祭之，方息……”
这分明是一种半官方性质的淫祀啊！
苏策正吃惊间，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从书页间滑落，展开一看，上面是墨尘的字迹：
"现非初现，前朝有秘录。藏亦内藏，鬼市尸陀林。"
什么意思？
苏策忍不住皱了皱眉，翻过来，背面是一张简陋地图，轮廓倒像是长安城之一部分，只是街道房屋完全陌生。
左下角，标注着一个潦草的卍字符......
这他妈又是个什么意思？
......
次日午后，苏策赶往了司天监。
一个看着有些呆头呆脑的小童引着他来到九层观星台。
青空如碧，秋日艳艳。
台上却正降下白色的冻雨。
一大群蛾冠高耸，素衣博带的天文博士，仰头望着坠落的雨滴，有人狂喜记录，有人挥汗计算，有人痛哭流涕.......
最顶层的青铜浑天仪中，还有一名周身缠绕星链的少女，随之匀速旋转不停。
她张大了双臂，就像要巴托地心引力，凭空飞去一般，
“落原......星星！”苏策急得大叫一声。
周围的人毫无反应，少女更是充耳不闻。
惊惶之下，他就要硬闯过去，背心衣衫却被人一把抓住，一个宜喜宜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要干嘛呢？快跟我来。”
回头一看，正是星落原。
“快走快走！”
少女一叠声道，拉着他脚不沾地地往另一方向奔去。
“慢着慢着，我虽没穿制服，男子汉的形象总该留点吧，更何况，女授受不亲，众目睽睽，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笑嘻嘻道。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
来到一处隐秘之地，星落原这才停下：“找我什么事？”
“帮我瞧瞧这个......”
“什么？”
“好像是长安鬼市图。”
“你莫不是来消遣我？”展开他手绘的图纸，星落原皱眉道，“我第一来长安，连人世间都没分清，怎么看得懂这鬼东西？”
“诗呢？”
“更不明白了......诶，莫不是说：有什么东西藏在鬼市一个叫‘尸陀林’的地方？”
苏策一怔：“你怎么知道？”
“傻子，人家明明写得很清楚了，你偏要往复杂处想......吃饱了撑的慌？”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地方？”
“算啦，我来试试吧。”星落原叹了口气，从腰间摸出个琉璃星盘。
先将地图置于星盘之下。
指尖在星盘上连点七下，星盘中间的空白处，竟骤然投射出一幅星图......北斗勺柄首指西北方向，而原本属于紫微垣的位置，被一团黑雾吞噬。
“诶，厉害啊！”
苏策伸手就要去拿，却被星落原突然按住他："你看这......"
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星图中黑雾边缘，隐约浮现一座白骨牌坊的虚影，牌匾上血淋淋三字：尸陀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