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体的日子漫长而痛苦。
阿沅和黑猫每日这个时候都陪在花惜月左右,学会了不少骂人新词。
陆九冥起初几日还端着架子,偶尔踱步到池边,负手而立,面容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冷峻。
他抿着唇,眼神复杂地看着池中痛苦挣扎的花惜月,仿佛在看她,又仿佛透过她看着万年前那个决绝赴死的身影。
他心中有气——
气她当初瞒着自己谋划那惊天死局,气她连最后一面都吝于给他,更气自己竟被蒙在鼓里,事后才知真相。
“哼。”
他冷冷哼一声,也不说话,转身就走,留下一个看似冷漠实则憋闷的背影。
花惜月疼得晕头转向,没空理会他的装腔作势。
然而,陆九冥显然不是个能长久维持高冷人设的主儿,
尤其当花惜月熬过了最痛苦的初期,意识逐渐清明后。
某日,花惜月刚感觉身上的痛楚稍缓,正闭目调息,就听耳旁传来熟悉的找茬嗓音:
“啧,泡了几天,这池水颜色都黯淡了,莫不是被某些人身上的浊气污染了?”
花惜月眼皮都没抬,有气无力地回敬:
“浊气?比不得某些人心里积攒了的黑心眼子,坏气冲天,怕是能把这池子泡黑了。”
陆九冥:“……”他又被噎住了......
旁边偷听的阿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黑翻了个白眼:“喵!怼人这一块,陆老九在月月面前就是个弟弟。”
陆九冥恼羞成怒,甩袖:“伶牙俐齿!看来是还不够痛。”
但他眼底深处那点刻意维持的疏离,却因这熟悉的互怼而悄然松动了几分。
……
每日“泡澡”后,厨房都会准时送来一个巨大的冰面团,一天比一天硬,一天比一天冷,现在花惜月都要穿两层棉衣裳才敢走到面团前。
“穿这么多,这么虚啊”“你最壮了,下次光着腚昂~”
“...…”
“在国师府吃不饱饭吗,面都揉不动?”“我怕一使劲儿这面成艺术品,国师大人舍不得吃~”
“...…”
府里的下人们很快发现了新乐子。
国师大人和这位花姑娘之间的斗嘴,精彩程度堪比大戏。甚至有人私下开了赌局:
“赌不赌?今天国师大人能在花姑娘嘴下撑过三句话不?”
“开盘开盘!押国师赢一赔十,押花姑娘赢一赔一点一!”
下注声和偷笑声,成了国师府欢闹的一部分。陆九冥偶尔撞见,脸黑如锅底,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
他发现,即使花惜月此刻力量微弱,面容普通,那份噎死人不偿命的犀利和骨子里的韧劲,一点都没变。
而随着她揉面时那越发流畅刚劲的动作,他也暗自心惊:“这女人的筋骨,在以可怕的速度被重塑和强化。”
半月之后,花惜月己然能在淬体池神色如常。更奇妙的是她身体和面容上的变化。
原本属于“花大姐”的粗糙皮肤变得莹润如玉,黯淡的眉眼逐渐舒展,透出惊人的清丽轮廓。
当一个月期满,她从淬体池中起身的那一刻,水珠滑落,露出真容。
那是一张与她在现代有七八分相似,却精致完美了无数倍的脸庞。
肌肤胜雪,吹弹可破,五官仿佛是天地精心雕琢的杰作,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琼鼻樱唇,组合在一起,既有生机勃发的灵动,又沉淀着一丝历经沧桑的沉静。
最惊人的是那份气质,洗净铅华,带着清冷与纯粹的生命力,让人不敢亵渎,却又移不开眼。
阿沅看呆了,手里的丝帕掉在地上:“月月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
小黑也停止了舔毛,泛着绿光的圆眼睁得溜圆:“喵了个咪的!这才是六界第一美人该有的样子嘛!”
“陆老九,你完了,你‘六界第一美男’的称号又没了!”
陆九冥恰好踱步过来,看到池边亭亭玉立的身影,脚步猛地顿住。
玄色的身影在玉色水汽中显得有些僵硬。他目光落在花惜月脸上,那瞬间的失神几乎难以掩饰。
随即,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惊艳、怀念、一丝不易察觉的…该死的胜负欲?
他迅速收敛了那片刻的失态,下巴微抬,用一种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花惜月,语气带着惯常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嗯,马马虎虎,总算能看了。不过比起本座当年……啧,还差那么一点风仪气度。”
说着,还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衣襟和袖口。
花惜月刚出浴,只披着一件素白的外袍,湿发贴在颊边,更添几分楚楚。她闻言,只是淡淡瞥了陆九冥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陆国师风采依旧,尤其是这‘孔雀开屏’的姿态,甚是耀眼。”
她特意在“耀眼”二字上加了重音。
陆九冥:“……”又又又被噎了。
这天,陆九冥神色带着几分严肃地将花惜月带到国师府最深处一处不起眼的石壁前。
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指尖流淌出幽蓝深邃的冥力,化作一道道复杂玄奥的符文,依次打入石壁。
石壁上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层层叠叠旋转重组,足足耗费了一盏茶功夫,才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比淬玉池更阴寒数倍的气息扑面而来。
花惜月踏入暗室,立刻感到无数无形的力量波动交织,如同天罗地网。
她心下了然,这就是结界,而且等级极高。
暗室中央,一块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千年玄冰矗立着。冰心深处竟冻结着一把钥匙。
钥匙造型古朴奇异,非金非铁,材质似玉非玉,通体流转着内敛的幽光。
钥匙柄部,赫然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花瓣层叠繁复的彼岸花!
寒气逼人,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喏,你的东西。”
陆九冥指着玄冰,语气有些复杂,“冻在这里万年了。除了你,谁也碰不了,靠近都会被寒气所伤。”
花惜月上前,越是靠近玄冰,那股寒气越是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
她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玄冰表面,一股强大的抗拒力和冰寒瞬间袭来,几乎要将她的手指冻僵撕裂。
她眉头紧蹙,运转起体内淬炼后新生的力量,缓缓包裹住手掌,再次用力探入!
冰块并非普通寒冰,带有一丝韧性。
联想到这些日子陆九冥让自己揉的冰面团,花惜月立马福至心灵,尝试揉起了这坨冰。
终于,在指尖几乎麻木失去知觉前,她握住了那把冰冷的钥匙!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从钥匙传递到她心间,仿佛沉睡的记忆被轻轻触动。
她将钥匙拔出,感受着它冰冷奇异的触感和那朵彼岸花的轮廓。
突然,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陆九冥:“陆老九,你是想拿着这钥匙去盗取冥界宝库吧?”
陆九冥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道:“喂!花惜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冥府大门还用钥匙锁?本座一个念头就能开关!这破钥匙是你自己当年神神秘秘塞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要冻在这里的!”
“我们兄妹俩守了它万年,连它是开什么锁、开哪里的锁都不知道!还干坏事?本座像是缺那三瓜两枣的人吗?!”
他气得俊脸微红,指着钥匙的手指都在抖,都忘记了他从未告诉花惜月自己是冥界的人。
看着陆九冥气急败坏又带着点委屈的样子,花惜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连忙哄道:
“好了好了,莫生气莫生气,到时候酿一瓶百花酿赠你可好?”
陆九冥在她开口前就意识到她记忆恢复,而自己又被耍了。他更气了,“三瓶,少一瓶都不行!
花惜月连忙笑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