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寒风裹着地宫的腐臭味,谢明昭的鹿皮靴碾过青砖上的冰霜,每一步都激起细碎的回响。火折子的光晕在玄铁笼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蹲身查看女尸,银簪挑开褪色的衣襟,露出胸口的玄铁锁片。锁面的缠枝莲纹被岁月侵蚀得模糊,莲心处的东珠却莹润如新,珠光映出女尸脖颈处的青紫掐痕——那指节间距,与幼时父亲责罚她时留下的淤青分毫不差。
"谢小姐可觉得眼熟?"萧云谏的箭镞划过女尸腕骨,靛蓝色的脉络在皮下若隐若现,"这是玄铁毒浸入血脉的征兆。谢家嫡女出生三日,便以银针刺穴,将毒液灌入脊骨。"他扯开自己的袖口,小臂内侧蜿蜒着同样的蓝纹,"不过我这毒,是令尊亲手种的。"
谢明昭的簪尖突然刺入女尸心口,腐肉中滚出半枚玉扣。铜绿斑驳的扣面刻着"景泰元年冬",正是母亲嫁入谢家的年份。冰裂纹在扣面蔓延,显出一行蝇头小字:"玄铁笼成日,凤命断魂时。"她的指尖抚过"断魂"二字,突然听到地宫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仿佛有巨兽在暗处苏醒。
梳妆台的铜镜映出诡谲的火光,谢明昭的银簪卡进镜框雕花的缝隙。机括转动的"咔嗒"声中,镜面翻转露出暗格,十二把薄如蝉翼的刃片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状。刃尖幽蓝的毒光指向地宫顶部的浮雕——北斗第七星"摇光"的位置,铁钉锈结成狰狞的狼首。
"这是前朝太医令的星宿图。"萧云谏的指尖抚过刃面,血珠凝成冰晶坠落,"谢家借北斗方位藏匿炼毒窟,摇光对应死门,正是醉骨窟入口。"他突然用箭镞撬开狼首左眼,掉出卷泛黄的羊皮图。绘制的醉骨窟地形上,双脉交汇处标着血红的狼首徽记。
谢明昭的簪尖挑起羊皮卷,火光穿透纸张,映出背面的蝇头小字:"双脉者,脊生二络,心分两室,可纳百毒而不侵。"她的后颈突然刺痛,靛蓝毒脉在皮肤下如蚯蚓扭动。萧云谏的箭镞抵住她脊柱:"谢小姐可知,你这双脉里养着三百种剧毒?"
玄铁笼的锈门被冰镐劈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惊飞地宫顶的夜蝠。谢明昭弯腰钻进笼内,铁栏内侧密布指甲抓痕,最深的一道刻着"昭昭快逃"。她抚过字痕,指尖突然刺痛——铁锈里混着母亲常用的茉莉香粉,那味道与她襁褓中记忆的香气重叠。
"令慈当年就是从这里被送进醉骨窟。"萧云谏的箭镞挑起笼底锁链,链环粘着片破碎的襁褓,暗纹牡丹的经纬线与谢明昭珍藏的生母遗物如出一辙。"谢家女子产子后,若婴孩脊生双脉,便会被关进铁笼试毒。"他的箭尖突然指向谢明昭后颈,"而你,是他们最完美的作品。"
谢明昭的银簪猛然刺向自己手腕,血珠溅在铁栏上,竟显出密密麻麻的刻字:"丙申年西月,明昭周岁,种毒成功。"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记忆如毒潮翻涌——五岁那年高烧七日,父亲端来的"汤药"里浮着玄铁渣;及笄那夜突发的呕血,原是体内毒素达到临界!
暗河的水声突然变得湍急,谢明昭的冰镐勾住漂来的浮尸。死者手中紧攥半截骨笛,笛身刻着醉骨窟的百足蜈蚣图腾。萧云谏吹响骨笛,凄厉的哨声在地宫穹顶回荡,河面骤然浮出数百具白骨。每具骸骨的脊椎都分叉成双脉,在月光下宛如巨型蜈蚣的步足。
"这是醉骨窟的引路尸。"萧云谏的箭镞挑开骸骨胸腔,铁灰色的心包泛着毒光,"双脉者心脏有双室,左室蓄毒,右室泵血。谢家在此活剖了三百医者,才找到炼毒炉的秘法。"他突然咳出黑血,血滴在骨笛上显形:"玄铁毒发时,醉骨窟现。"
谢明昭的毒瞳紫芒暴涨,撕开浮尸的衣襟,胸口赫然刻着母亲的小字:"昭昭,双脉在脊,破而后立!"暗河突然掀起巨浪,数百骸骨自动排列成阵,指向幽深的矿洞。洞口的岩壁上,玄铁熔铸的狼首徽记淌下靛蓝毒液,在地上蚀出"醉骨窟"三个大字。
熔炉中的玄铁液泛着妖异的胭脂色,谢明昭将梳妆刃浸入毒液。刃身冰裂纹突然扩张,显露出完整的醉骨窟矿脉图。她握紧滚烫的刃柄,猛然刺向自己后颈!
"你疯了!"萧云谏的箭矢打偏刃尖,却见谢明昭撕开衣衫——脊柱两侧的靛蓝毒脉如活物扭动,皮下凸起游走的毒包。梳妆刃顺着毒脉走向划开皮肉,黑血喷溅在熔炉上,竟凝成"双脉归一"西个火字。每一笔每一画都在烈焰中扭曲,仿佛无数毒虫在火中挣扎。
"谢家在我脊骨里埋了二十年毒脉..."谢明昭将染血的刀刃按在萧云谏心口,"今日,该让这些脏东西物归原主了!"刀刃触及他皮肤的刹那,萧云谏衣襟突然裂开——心口处的双脉纹路竟与她脊背的走向完全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