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在黎婉的碎钻耳坠上炸成银河,她数着第七个举着话筒冲上来的财经记者,指甲深深掐进顾南洲掌心——这个动作在外人眼里是"小妻子的撒娇",只有她知道,是在报复他今早把她的咖啡换成黑美式。
"顾先生和黎小姐的联姻被称为'资本与艺术的联姻',请问这是否意味着顾氏将进军时尚产业?"
顾南洲的指尖在她腰上轻轻一按,标准的新郎官姿势:"瑰色工作室会保持独立运营,顾氏只提供战略支持。"他的声音带着精心设计的温柔,却在低头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黎小姐昨晚在工作室待到凌晨三点,是在画逃婚路线图?"
黎婉的笑容瞬间凝固,面上却依然温婉:"顾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在完善敦煌系列的配色。"她抬眸看他,眼尾的痣在镜头下泛着珠光,"毕竟某人答应过不干涉我的设计,希望顾先生不要食言。"
发布会现场的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黎婉的飞天系列设计稿在灯光下流转,背景音是顾氏集团的年度财报数据。财经主持人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顾氏注资五千万助力非遗传承,黎氏航运与顾氏物流达成全球联运协议......"
"这是你做的?"黎婉的指尖攥紧他的袖口,绣着并蒂莲的真丝内衬擦过他腕骨的旧伤,"为什么把我的项目和商业合作绑在一起?"
顾南洲低头替她调整项链,铂金吊坠刚好落在她锁骨的刺青上方:"记者需要看点,资本市场需要故事。"他的拇指蹭过她耳垂,动作亲昵得像热恋中的情侣,"比起'落魄设计师联姻救命恩人',大众更喜欢'天才少女与霸道总裁的双向救赎'。"
黎婉猛地后退半步,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拉回怀里。台下的快门声密集如暴雨,她听见娱乐版记者在喊:"顾先生能不能亲一下黎小姐?我们要拍头版!"
"顾南洲,你敢——"
话未说完,男人的唇己经轻轻落在她额角。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带着雪松香水的清冽,却让黎婉想起昨夜在他书房看到的医疗报告——他的心率监测仪显示,昨夜凌晨他的心跳一度超过120次/分。
"谢谢大家。"顾南洲搂着她转身,西装袖口滑落半寸,露出她今早塞进去的中药香囊。黎婉瞳孔微缩,那只绣着歪扭并蒂莲的香囊,此刻正从他袖口露出一角,在闪光灯下格外显眼。
"顾先生袖口的是什么?"突然有记者高声提问,镜头纷纷对准那抹嫣红色。
顾南洲抬手看了眼,指尖捏住香囊流苏:"内人亲手绣的,说是能安神。"他侧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戏谑,"黎小姐的手艺,确实需要多练习。"
台下爆发出善意的哄笑。黎婉的指甲几乎要戳进他掌心,面上却只能微笑:"顾先生喜欢就好,毕竟......"她顿了顿,伸手替他整理领带,"这是我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发布会结束后,黎婉在保姆车上卸下发卡,二十根珍珠别针滚了满地。她望着窗外掠过的"顾氏集团"大楼,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纽约时装周,她也是这样坐在后台卸妆,听助理说顾氏并购了她最崇拜的设计师品牌,那个品牌从此再没出过新系列。
"黎总,顾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司机递来一个黑色礼盒,里面是枚镶嵌着敦煌壁画纹样的胸针,附带的便签上写着:"记者会效果不错,敦煌项目可以提前启动。"
黎婉捏着胸针冷笑,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她想起今早收到的邮件,顾氏派来的财务总监己经进驻工作室,说是"协助管理",实则每笔超过五位数的支出都要他签字。
手机在此时震动,母亲发来消息:"阿婉,你爷爷今天说想吃你做的山药粥,南洲派人送了长白山的野山参过来......"
她盯着屏幕上的"南洲"二字,忽然觉得讽刺。那个在发布会上笑得温柔的男人,在商场上却像头永不餍足的狼。黎婉摸出抽屉里的心率监测仪——那是她趁他换衬衫时偷偷放在床头的,此刻屏幕上显示着他下午的心跳数据:在记者喊出"亲一个"时,他的心率突然飙升至110。
"停车。"她突然开口,不等司机反应就推开车门。深夜的街头飘着细雨,黎婉踩着高跟鞋走进24小时便利店,抓起罐啤酒灌了两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却浇不灭心口的燥意。
"黎小姐好雅兴。"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南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领口松开,露出喉结下方的旧伤。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啤酒,扫了眼标签:"黑胶唱片风味?果然符合艺术家的品味。"
"顾先生跟踪我?"黎婉斜倚在货架旁,眼影被雨水晕开,像朵正在融化的鸢尾花。
"路过。"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眉头微蹙,"太苦。"
"就像我们的婚姻。"黎婉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醉意,"顾南洲,你说如果媒体知道,我们连结婚证都是公证人线上办理的,会怎么写?"
男人的目光在她泛红的眼角停留,忽然伸手替她拂去睫毛上的雨珠:"他们会写,这是场新时代的豪门联姻,高效又浪漫。"他的指尖沾了她的睫毛膏,在灯光下泛着幽蓝,"就像你设计的可拆卸裙摆,既美观,又实用。"
黎婉猛地拍开他的手,却在踉跄时被他捞进怀里。男人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沉稳有力,与监测仪上的波动截然不同。她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的雪松味,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读的《荆棘鸟》,里面说,鸟儿在荆棘上歌唱时,才是最接近天堂的时刻。
"放开我。"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要轻,像一片落在水面上的羽毛。
顾南洲却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按得更紧:"黎婉,你最好习惯这个距离。"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某种晦涩的情绪,"接下来的一年,我们会是彼此最亲密的陌生人。"
便利店的广播突然响起婚礼进行曲,黎婉抬头,看见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他们的发布会片段。画面里,她和顾南洲站在香槟塔前,他的手放在她腰上,她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像极了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真讽刺。"她低声说,"连背景音乐都在配合我们演戏。"
顾南洲松开她,从货架上拿了包创可贴:"你的脚磨破了。"他蹲下身,替她脱下高跟鞋,露出脚踝处的血痕,"明天穿平底鞋,别让媒体拍到你一瘸一拐的样子。"
黎婉盯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发现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左眼皮上的小痣,像颗落在雪地上的红豆。她想起工作室里那幅被否决的设计稿,标题是"冰与火的共舞",此刻却觉得,这个男人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谢谢。"她接过创可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不过顾先生以后不必亲力亲为,这些事交给保姆就好。"
"保姆?"顾南洲站起身,将空啤酒罐扔进回收箱,"黎小姐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夫妻顾家从来没有保姆的说法,只有自己动手"
"各睡各的。"黎婉打断他,抓起高跟鞋往外走,"顾先生最好记住,我们的婚姻只有契约,没有其他。"
雨越下越大,黎婉在路口拦出租车时,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声。顾南洲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身边,车窗摇下,男人递出一把伞:"上车,我送你。"
她盯着那把印着顾氏LOGO的雨伞,忽然想起秀场后台那些印有赞助商标志的服装——再伟大的设计,最终都要向资本低头。黎婉接过伞,却没有上车,只是转身走进雨幕,任雨水将红裙浇得透湿。
身后的车灯在雨夜里亮了很久,首到她拐过街角,才听见汽车疾驰而去的声音。黎婉摸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帮我订最早一班去敦煌的机票。"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看见伞面上的顾氏LOGO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顾南洲看她时的眼神。
或许这场婚姻真的是场交易,她想。但至少,在交易结束前,她要守住心里那片不被资本染指的净土。就像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哪怕被风沙侵蚀千年,依然保持着起舞的姿态。
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黎婉望着自己在水洼里的倒影,红裙上的金线依然闪耀,像极了她永远不会熄灭的设计理想。至于那个冷脸总裁......她笑了笑,将雨伞扔进垃圾桶。有些路,终究要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