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痕:七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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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妄言空空
主角:
高欢 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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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言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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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 黛青
更新至:
第9章:幽冥之畔·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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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冥王,投生北魏,原本志在称王,命运的浪潮确一波又一波的把他推向美女,是天意不可为,是命运这的捉弄,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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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传统玄幻 玄幻 架空 东方玄幻
昔日冥王,投生北魏,原本志在称王,命运的浪潮确一波又一波的把他推向美女,是天意不可为,是命运这的捉弄,谁主沉浮..................... ...

第1章:酆都殿.高涣

一轮墨阳悬浮在冥界永无变化的穹顶之上,散发着幽冷、粘稠的光。那光不是照耀,更像是某种缓慢流淌的污浊汁液,将无垠的冥土浸染在一种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黑暗无边无际,沉重得如同实质,压迫着每一缕游荡的幽魂。

时间在此地早己失去了意义,不知流逝了多少劫数,亦无人知晓这片死寂疆域究竟有多大。

在这片纯粹的幽暗里,只有一幢由巨大黑石垒砌的城堡,如同巨兽的骸骨般沉默矗立。城门之上,三个被岁月侵蚀得几乎难以辨认的惨白古字——酆都城。

酆都殿,这座阴森城堡冰冷的心脏,此刻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风暴。原本空旷肃杀的大殿,此刻被一股无形的、汹涌的洪流所席卷。无数衣着褴褛、面容模糊的阴人,他们像是被长久压抑在地底的浊流终于找到了宣泄的裂口,无声而迅猛地从大殿深处喷涌而出。

他们汇成一股灰暗、粘稠的潮水,带着压抑了千百年的死寂与怨念,沉默地冲刷过冰冷的黑石地面,涌向殿外那更加深邃无光的黑暗,转眼便融于其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无数飘散的冰冷气息。

在这混乱洪流的源头,大殿的最深处,高涣如同中流砥柱般矗立。他身披的黑色战甲覆盖着浓重的暗影,表面似乎能吞噬掉墨阳那微弱的光线。

手中紧握的长剑,剑身宽阔古朴,此刻却缭绕着令人心悸的、不祥的幽紫光芒,如同活物般吞吐明灭。一丝丝粘稠、漆黑如墨的血水,正顺着他握剑的手指关节缓缓渗出,凝聚,最终无声地滴落在他脚下冰冷光滑的黑石地面上。

那墨色的血珠坠落,并不晕开,反而如同沉重的铅粒,发出沉闷的“嗒”一声轻响,随即融入石面细微的纹理,只留下一点更深的暗影。

殿内弥漫着浓烈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息,残破的魂幡碎片无力地挂在断裂的石柱上,几缕尚未完全消散的、带着硫磺味的青烟从角落袅袅升起——这一切都昭示着,就在不久之前,一场惨烈到足以撼动冥界根基的战斗刚刚在此地落幕。

在高涣身后,一扇巨大、厚重、散发着冰冷金属气息的铁门,此刻正大大地敞开着。门内,是更加纯粹、更加绝望的黑暗,仿佛连接着整个冥界所有积压的苦难。此刻,那门内的黑暗如同被刺破的脓疮,无尽的阴魂正从中源源不断地奔涌而出,汇入殿中那股逃向外界黑暗的洪流。它们无声地嘶吼着,带着解脱的狂喜和未知的恐惧,扑向那象征着自由的外界黑暗。

“高涣!你疯了吗?!”

一声嘶哑、愤怒到极致的厉喝,如同生锈的钢锯在切割骨头,骤然撕裂了阴魂奔涌的沉闷背景音。声音来自大殿的另一端。一位老者,身形枯槁,罩在一件宽大破旧的暗紫色法袍中,袍子上绣着的符文早己黯淡无光。

他手中紧握着一根惨白得刺眼的手骨法杖,杖顶镶嵌着一颗浑浊的、仿佛凝结了无数痛苦眼眸的黑色宝石。

此刻,那颗宝石正因他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闪烁着不稳定的幽光。老者枯槁的脸上,皱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深陷的眼窝里,两点鬼火般的眸子死死钉在高涣身上,燃烧着惊怒与难以置信。

“你竟敢……竟敢将这孽境地狱中的重犯统统放掉?!”老者,执掌孽镜地狱的判官崔珏,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手骨法杖重重顿地,杖尖与黑石撞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一圈细微的黑色涟漪。

“酆都铁律维系冥界秩序己逾万载!你身为此殿之主,竟自毁根基,行此悖逆天道之举!你这与焚毁轮回井何异?!”

崔珏的咆哮如同冰冷的毒刺,试图刺穿高涣那层沉默的坚冰。

高涣缓缓转过身。甲叶摩擦,发出冷硬、单调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殿堂里格外清晰。

他头盔下的脸庞,线条刚硬如斧凿刀刻,被墨阳幽光勾勒出深刻的阴影。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盛满了冥界最深沉的夜色,此刻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那冰冷深处,一丝被强行压抑到极限、即将爆发的熔岩般的赤红。

“铁律?”高涣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磨砺而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被漫长岁月浸透的疲惫。

他微微抬起那只不断滴落墨血的手,指向身后那扇依旧喷涌着逃亡阴魂的巨门,指向那无边的黑暗。“维系秩序?还是……维系你们永恒的谎言与掠夺?”

他的目光越过奔涌的阴魂洪流,投向大殿穹顶之外那轮永恒的墨阳。那幽光落在他眼中,仿佛点燃了尘封万载的炼狱之火。

“那铁律……那轮回……”高涣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是低沉的嘶哑,而是如同濒死巨兽的咆哮,裹挟着足以撕裂空间的痛苦与滔天恨意,在大殿中轰然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砸落的雷霆,震得殿中残存的魂幡疯狂摇曳,震得脚下黑石地面嗡嗡作响!他握剑的手因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剑上幽紫光芒暴涨,如同愤怒燃烧的魂火!

“它夺走了什么?!它夺走了我妻子——每一世!每一次!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她’!!”那咆哮声带着泣血的凄厉,在空旷大殿里反复撞击、回荡,竟短暂地压过了阴魂奔涌的潮声。

“生生世世,投入那冰冷的磨盘!碾碎她的过往!抹杀她的存在!只留下一个空壳!一个被你们驱策的、无魂的傀儡!告诉我,崔珏!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秩序?!这就是你们守护万年的天道?!”

这控诉,这积压了万年的悲愤与绝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崔珏心头。

他枯槁的面容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那两点鬼火般的眸子猛地一缩,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甚至……一丝深藏于古老记忆深处的、几乎被遗忘的恐惧。

他握着手骨法杖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轻响。高涣所说的……那触及了冥界最核心、最不容置疑的禁忌!那个关于“净魂”的、被所有判官视为理所当然基石的核心程序!

“住口!”崔珏厉声嘶吼,试图用更高的音量掩盖内心的震荡,手骨法杖猛地指向高涣,杖顶黑石光芒急促闪烁,“净魂轮回,涤荡前尘,乃是天道循环之根本!灵魂唯有抛却累世执念,方能重入新生!此乃铁律!亘古不变!你身为酆都殿主,竟为区区儿女私情,罔顾阴阳大义,私放重犯,扰乱三界!其罪当诛!形神俱灭!”

“呵……天道?大义?”高涣嘴角扯起一个极度冰冷、极度嘲讽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他不再看崔珏,目光重新投向那轮悬浮的墨阳,仿佛穿透了它幽冷的光晕,看到了那被重重禁制保护着的、冥界运转的核心——轮回井。

“那就让这所谓的天道……为它的掠夺付出代价吧!”

话音未落,高涣的身影骤然动了!没有预兆,没有残影!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闪电!那柄缠绕着幽紫光芒的巨剑被他高高擎起,剑身上的光芒瞬间炽烈到顶点,仿佛汇聚了整个冥界的怨气与死意!

“高涣!你敢——!!”崔珏的惊怒咆哮瞬间变成了绝望的嘶吼!他拼命催动手骨法杖,杖顶黑石爆发出刺目的惨白光柱,试图拦截!然而太迟了!

那道漆黑的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狠狠撞向大殿穹顶之上、墨阳正下方那片看似虚无的空间!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猛然爆发!那不是物质层面的爆炸,而是规则被强行撕裂、能量核心被悍然引爆的终极哀鸣!整个酆都殿,不,是整个酆都城,乃至整个冥界的大地,都在这一瞬间剧烈地、疯狂地颤抖!如同一个濒死的巨人最后的痉挛!

墨阳的光晕骤然扭曲、膨胀,随即猛地向内坍缩!它核心处那永恒旋转的、代表着轮回法则的幽暗旋涡,在高涣那柄燃烧着紫黑魂火、凝聚了他万年修为与无边恨意的巨剑斩击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炸裂!

无数道刺眼欲目的惨白裂痕以被劈中的点为核心,瞬间蔓延开来,布满了整个墨阳的表面!紧接着,是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狂暴、混乱、充满了湮灭气息的冲击波,如同亿万头失控的凶兽,从那破碎的核心中疯狂喷涌而出!它们横扫一切,大殿中残存的石柱、魂幡、各种法器,在这股纯粹毁灭的力量面前,如同沙堡般瞬间化为齑粉!

被崔珏称为“孽镜地狱”入口的那扇巨大铁门,连同其周围厚重的黑石墙壁,在这毁天灭地的冲击中,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彻底撕裂、扯碎!露出了其后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幽深的黑暗空间——那里,是无数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气冲天的重罪阴魂的巢穴!

束缚消失了!牢笼破碎了!

比之前汹涌百倍、千倍的阴魂狂潮,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出口,裹挟着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与咆哮,从破碎的孽镜地狱深处,从被彻底摧毁的轮回井核心,疯狂地喷涌而出!它们不再是沉默的潮水,而是化作了毁灭的黑色风暴!这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将崔珏那试图阻挡的惨白光芒彻底淹没!无数阴魂扭曲着、嘶吼着,带着积压了万古的怨毒与重获自由的狂喜,争先恐后地冲破酆都殿的束缚,扑向冥界那无边的黑暗,扑向那传说中连接着人间与冥界的脆弱壁垒!

轮回的根基,在这一剑之下,彻底崩塌!

崔珏的身影被狂暴的阴魂洪流狠狠冲撞,法袍碎裂,枯槁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一根尚未完全倒塌的巨柱残骸上。

他手中的手骨法杖光芒黯淡,几乎熄灭。他挣扎着抬起头,嘴角溢出浓稠如墨的魂血,死死盯着风暴中心那个持剑而立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惊骇、怨毒,还有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你……你毁了……毁了轮回井!高涣!看看你打开的深渊!!”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的诅咒,“三界……三界都要为你的疯狂陪葬!!!”

高涣悬立于能量风暴的中心,破碎的墨阳核心在他头顶上方如同垂死的巨兽般抽搐,喷射着毁灭的流光。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他的黑色战甲,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手中的巨剑,剑身上那幽紫的光芒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中耗尽了力量,变得黯淡,甚至剑脊之上,也悄然蔓延开几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痕。墨色的血水,顺着他握剑的手腕蜿蜒而下,滴落在他脚下翻滚沸腾的能量乱流中,瞬间便被蒸发、湮灭。

崔珏那绝望的诅咒如同毒蛇,缠绕在耳边。高涣却置若罔闻。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穿透了眼前狂乱飞舞的阴魂风暴,穿透了破碎的穹顶和扭曲的墨阳幽光,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得无法触及的时空。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毁灭,都只为这一刻——只为斩断那根名为“轮回”的、不断碾碎他挚爱的冰冷锁链。疲惫如同潮水般侵蚀着他的神魂,身体深处传来魂魄即将溃散的剧痛,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却笼罩了他。代价?深渊?那又如何?这冥界的秩序,本就是建立在永恒的掠夺之上。

就在这时!

那股汹涌狂暴、如同决堤冥河般从破碎的孽镜地狱深处奔涌而出的阴魂洪流中,一个身影猛地一滞!

那是一个引魂使。她的装束与其他引魂使并无二致,一身仿佛由最深沉夜色裁剪而成的长袍,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冷的下颌和一双空洞、漠然、如同蒙尘琉璃般的眼睛。

她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引魂幡,幡尾的幽光此刻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明灭不定。她本应如同所有引魂使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和狂暴的阴魂潮汐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冲向外界。

然而此刻,她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骤然扼住,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的痛苦闷哼。

“呃啊……”

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凄楚。她手中的引魂幡脱手飞出,瞬间被混乱的能量撕成碎片。

她双膝一软,重重地、毫无缓冲地跪倒在冰冷坚硬、此刻却因能量肆虐而滚烫的黑石地面上。兜帽被剧烈的动作掀开,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

那是一张极其清丽、却又被万年冰封覆盖的脸,此刻,所有的漠然与空洞都被一种突如其来的、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所撕裂。

她纤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双手死死地抠住地面,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石缝,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抠入地面的双手上,那模糊的血肉之中,赫然沾染着几滴粘稠、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液体——那是高涣指尖滴落、又被她无意中触碰到的墨色魂血!

那几滴冰冷的墨血,如同烧红的烙铁,又像是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狠狠烫进了她的魂体深处!

“轰——!”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意识海深处爆发的、足以焚灭灵魂的恐怖风暴!无数破碎的、被强行撕扯开的画面,如同亿万块沾血的锋利镜片,毫无征兆地、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狠狠切割着她的意识!

……熊熊燃烧的府邸,雕梁画栋在烈焰中扭曲哀嚎,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焦糊味混合着血腥气,令人窒息。绝望的哭喊声、兵刃交击的刺耳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末日悲歌。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穿着被血和火染透的残破铠甲,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不顾一切地挥舞着长剑,在火海中劈开一条血路,嘶吼着她的名字:“青黛——!你在哪——!!”

……冰冷的忘川水,漆黑如墨,无声流淌。

水面上漂浮着点点幽绿的磷火。她被无形的力量推上那艘破旧的小木船,船身随着黑水的波动而轻轻摇晃。撑船的老者,斗笠遮面,身形佝偻,船篙点在水面,荡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她茫然地回头,望向那燃烧崩塌的府邸方向,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空洞的绞痛。那个浴血的身影,那个撕心裂肺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被无边的死寂吞噬。

……刺眼欲目的白色光轮!冰冷、无情,高悬在墨阳之下,散发着洗涤一切、抹杀一切的气息。

她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跪在那光轮之下。强光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头颅!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整个灵魂被投入了磨盘,被一寸寸碾碎、剥离!她发出无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过往的记忆、情感、所有属于“她”的烙印,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沙画,飞速地消散、湮灭。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化为空白的前一刹那,透过那灼目的白光,她似乎……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身着黑色战甲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向光轮的方向,却被无数锁链般的法则之力死死阻挡、缠绕!他似乎在咆哮,在疯狂地挣扎,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那双眼睛!那双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绝望、仿佛要将她烙印进灵魂最深处的眼睛!

“啊——!!!”跪倒在地的青黛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那尖啸穿透了阴魂的狂潮,穿透了能量风暴的嘶吼,带着一种灵魂被生生撕裂又重新拼合的极致痛苦,狠狠刺破了酆都殿的穹顶!

千年的冰封,万载的遗忘,在这一刻,被那几滴染着刻骨铭心气息的墨血,彻底点燃、炸裂!

无数记忆的碎片,带着前世残留的痛楚与温度,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刷着她被“净魂”仪式反复涤荡、早己变得苍白贫瘠的意识海。那个名字,那个在烈焰中被绝望呼唤、在忘川彼岸被强行剥离、在净魂光轮下被彻底抹去的名字,此刻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带着焚尽一切的力量,轰然喷发!

她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每一次抽搐都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空洞漠然的眼眸深处,那层覆盖了万年的冰壳彻底碎裂、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翻涌的、如同风暴般的情绪漩涡——那是茫然被瞬间识破的惊愕,是被欺骗万载的滔天愤怒,是记忆碎片强行拼合带来的剧痛,是跨越生死、穿透遗忘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思念与狂喜!

她沾着墨血的手指,死死抠着滚烫的地面,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那苍白的、沾染了血污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仿佛用尽了灵魂中所有的力量,才终于艰难地、颤抖地,吐出了那个被封印了千年的音节:

“阿……涣……?”

这声呼唤,轻如风中飘散的叹息,微弱得几乎被阴魂的咆哮和能量风暴的轰鸣完全吞噬。

然而,却如同蕴含着某种穿透时空的魔力,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风暴中心那个持剑而立的身影耳中!

高涣那如同万年玄冰般凝固、燃烧着毁灭火焰的身躯,猛地一震!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战栗!仿佛整个冥界都在这一声呼唤中骤然凝固!他握着巨剑的手,指关节因瞬间的极致用力而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剑脊上那细微的裂痕似乎又蔓延了一丝。他霍然转头!

目光如电,瞬间穿透了混乱飞舞的阴魂,穿透了破碎大殿的残骸,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那个跪倒在地、颤抖如风中残烛的身影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墨阳破碎的核心依旧在垂死地喷吐着毁灭的流光,将整个酆都殿映照得如同鬼蜮。万千阴魂形成的黑色风暴依旧在狂啸奔涌,带着积压了万古的怨毒与解脱的狂喜,冲击着冥界与人间的脆弱壁垒。

崔珏在远处残柱旁挣扎着,口中不断溢出墨色的魂血,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高涣,无声地诅咒着。

然而,在这片毁灭与混乱的中心,在这象征着秩序彻底崩溃的废墟之上,高涣的眼中,只剩下那一个身影。

那张苍白的面容,那沾着血污的指尖,那剧烈颤抖的身体,还有那双……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

不再是引魂使的空洞与漠然!那里面,翻涌着他曾在人间府邸的烈火中见过的不屈,流淌着在忘川舟上回望时那刻骨的眷恋,更燃烧着在净魂光轮下被强行抹去前最后一刻,那穿透生死的、绝望的呼唤与不舍!

是她!真的是她!那被轮回碾碎了千万次、被铁律抹杀了无数回的灵魂烙印,那在万载时光中他从未停止追寻的微光,此刻,就在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毁灭风暴中心,颤抖着、挣扎着,重新……亮了起来!

万年的等待,万年的痛苦,万年的绝望与疯狂……在这一刻,化作了足以将他灵魂也一并焚毁的洪流!高涣那坚如磐石的身躯,第一次,竟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铠甲下,那颗早己被冰封、被磨砺得只剩下恨意的心脏,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熔岩,剧烈地、疯狂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又伴随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狂喜与……恐惧。

恐惧这只是一场幻梦,恐惧这微光会再次熄灭。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滚烫的砂石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万年不化的寒冰与毁灭的火焰,在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失而复得的、令人心碎的震颤光芒。

“青……黛……”他艰难地、无声地,用口型念出了那个名字。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比之前轮回井破碎时更加宏大、更加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如同整个宇宙的根基被劈开,骤然响彻整个冥界!

酆都城外,那永恒笼罩的无尽黑暗天幕之上,一道无法形容其巨大、其狰狞的惨白色裂痕,凭空出现!那裂痕并非静止,而是如同疯狂生长的白色荆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上下左右急速蔓延、分叉!裂痕之中,不再是冥界的死寂黑暗,而是透射出一种……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微弱生机与温度的光芒!

人间界的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水,顺着那巨大的裂痕,汹涌地倒灌而入!

与此同时,那从破碎的孽镜地狱、破碎的轮回井中奔涌而出的亿万阴魂,它们感受到了!它们感受到了那裂痕之后的气息!那是久违的、属于生者的世界!是它们被囚禁了无数岁月后,最本能渴望的归宿!

绝望的尖啸瞬间被一种更加癫狂、更加恐怖的欢呼所取代!黑色的阴魂洪流如同找到了最终的目标,骤然加速,以更加狂暴、更加势不可挡的姿态,疯狂地冲向那道横亘在天穹之上的巨大裂痕!

亿万亡魂汇聚成的黑色潮汐,带着积压了万古的怨念与重获自由的狂喜,如同决堤的冥河,汹涌地扑向那道通往人间的裂隙!

“不——!!”崔珏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哀嚎,眼睁睁看着那象征着阴阳永隔、秩序森严的壁垒,在亡魂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加速崩裂!

而高涣,依旧站在原地。他的左眼,映照着身后破碎墨阳垂死喷发的幽紫与惨白光芒,那是冥界的毁灭与终结。他的右眼,却清晰地倒映着天穹裂痕中透入的、人间那朦胧而遥远的月华清辉。

他的青黛,就跪倒在那道裂痕之下,在那万千奔向人间的亡魂洪流之前。她沾着墨血的手指,依旧深深抠在滚烫的地面上,支撑着虚弱的身体。

她仰着脸,望着他,那双刚刚挣脱了万年冰封、还带着茫然、痛苦、却己清晰映出他身影的眼眸中,泪水无声地滑落,冲开了脸上的血污,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高涣!看看!看看你打开的深渊!它们会吞噬一切!!尔代受其业,十世聻噬!”崔珏看着眼前的一切, 嘴里发出如梦呓般的轻语。

身前,是即将彻底崩溃的阴阳壁垒,是奔向人间的亿万亡魂,是……他失而复得的爱人。

高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依旧在滴落墨血的手。不是握剑,而是伸向那道裂痕下的身影,伸向他的青黛。

蓦然间, 一道微不可察的暗光从深渊处一闪即没。

毁灭己降临,深渊己洞开。然而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一道微光,那一声穿越了万载时光与生死界限的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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