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樾沉默,视线微转,落在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想听八卦的许治秦,冷声道:“出去。”
许治秦表情一僵,有点不甘,微微张嘴,还想耍耍嘴皮子,却被黎青樾一记眼刀吓的不敢吭声。
于是,他咬牙,一脸怒气,随后深吸一口气,大喊:“出去就出去!”
黎青樾:“……”
看着他气冲冲的离开,黎青樾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她接过陆平凡递过来的香,三拜上香,行礼后跪坐在蒲垫上。
沉思片刻,黎青樾长舒了口气:“师父常说,善恶报应,正由心耳。
我,曾妄想凭一己之力替人改必死的命,最后自己没了半条命,又蠢又好笑吧。”
陆平凡不语,只是皱眉看着她,眼底露出一丝心疼,其实他很清楚,不是黎青樾没有这个能力,而是改命的人不信命。
关键还是个神经质恋爱脑,背后捅刀子。
黎青樾拿她当亲女儿养,她拿黎青樾当阻挡自己奔向人渣的仇人。
这命,换谁来都改不了,而黎青樾,让她本来只有十七年的寿命延长至今,给她白赚了十年。
他坐下来,同她并肩望向先辈的灵位。
“你己经做的很好了。”他轻声道,也不知道应该安慰些什么。
黎青樾抿了抿唇,接着道:“其实,我也以为应该到此结束,但如今看来,确实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八年前,我什么都没做就让她离开了。
如今,我也必须让她将从我这里、从天阙门拿走的,还回来。”
俗称:收债。
许是祠堂太安静,她的声音虽冷却有力。
陆平凡张了张嘴,阻拦的话到嘴边,思量许久,终究又还是没说出口。
他轻声叹息:“信,你看了?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看。”
黎青樾沉默片刻,缓缓道:“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什么事,要么是为了她儿子,要么是为了那个男的,总之不会是为了她自己。”
好歹是从小养到大的,她一撅屁股,黎青樾就知道是要拉屎还是要拉尿了。
“师兄,”黎青樾突然转头看向他,“你最近应该不出门的了吧。”
陆平凡点头:“上次的事解决的很顺利,如果不算玄青门那档子事,确实可以休息一阵子。”
说着,他微微勾唇,露出一抹回味的笑,看样子是打脸对方打脸的很顺利。
黎青樾点头,“那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清居阁的花花草草帮忙照看一下,我,尽量快点回来。”
“……”陆平凡沉默,但想想还是点头同意了,眼见两人都没了话说,黎青樾缓缓起身往外走。
陆平凡才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晚。”
“嗯……福生无量……”
“福生无量。”
目送她走出祠堂,陆平凡才起身离开,却并未注意到身后香炉里的香竟诡异的灭了……
他站在祠堂外,看着黎青樾走远的身影,心中还是有些感慨。
这时,凌若若从一旁钻出来,不满道:“大师兄,我们是让你来劝大师姐别下山的,不是让你来坚定大师姐下山的念头的。”
说着,她身后,霍清风拖着被药晕的许治秦的一条腿,同夜卿从相同的地方出来。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这小子想告发他们听墙角,没给他药死都算是看在黎青樾的面子上。
陆平凡无奈的耸耸肩,“命里有时终会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说着,他沉重的叹了口气,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临了,似又突然想起来什么。
陆平凡脚步轻顿,微微侧头:“她明天晚上就走,你们如果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留住她,在那之前要使出来哦。”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
凌若若稍加思索,便露出一抹邪魅的笑……
翌日晌午。
天阙门山脚。
许治秦跟在黎青樾身后,时不时往后张望:“师父,我们真的不招呼一声吗?就这样走了师叔师伯找不到咱怎么办啊?
师父,那个京都是个什么地方啊?”
黎青樾重重的叹了口气,听了这一路,如果以前觉得自己十分命苦,那现在有二十分。
这小子,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从风雅阁一路走下山,黎青樾一个字没说,他嘴上也一下没停过。
黎青樾无奈,只觉匪夷所思,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话讲?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停住脚。
“怎么了师父?”
“……我有东西落在风雅居了,你去取一下,我在这儿等你。”
“好的师父,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怀疑。
黎青樾见此,暗暗松了口气,目送他的身影折返回去一段距离,她转身:“降邪。”
许治秦还没反应过来,回头便见黎青樾己经御剑而去,眨眼功夫没了人影,大惊之下又疾步跑回来。
“师父?”他一脸不可置信,环视周围,当确黎青樾真的抛下他跑了,他瞬间一脸生无可恋,仰天长啸:“师父!!!”
此时,天阙门半山腰的哨塔上,两道人影忽隐忽现,是澹台砚和沈林溪。
“啧。”沈林溪依靠在栏杆上,目光玩味的盯着黎青樾离开的方向,轻声道:“想去送送人家就大大方方的去呗,只敢躲在这儿偷偷看算什么?”
澹台砚不语,暗暗咬牙,实在烦透了这人:“我没让你跟着我来,你要是看不惯,可以现在就走。”
沈林溪眯起眼,像嗅到气味的猎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澹台砚,“这么着急赶我走?莫非你那小徒孙真有什么不能见人事?”
“……”澹台砚沉默数秒,收回视线,回头落在沈林溪身上,简单的凝视之后,淡然的吐出两个字:“神经。”
说罢,不给沈林溪反应的机会,转瞬间便掐诀离开了……
见此,沈林溪并不生气,只是早有预料般轻笑一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山脚下,急的团团转的许治秦,眸光不由深幽了几分。
稍作踌躇,他端起身边的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叹息:“真是个蠢货。”
“啊啊啊啊——”
茶杯刚到嘴边,不远处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沈林溪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
他倒吸一口冷气,“沸!沸沸沸沸沸!”,腾的一下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清理身上的水渍。
烫死人了!
澹台砚这家伙,都让他提前泡好放凉了再拿上来,竟然还是用开水?!
末了,他咬牙凝眸,不满回头瞪向那声源,这宗门的弟子都这么毛躁的吗?随时随地大喊大叫?
而此刻,将自己包成绷带怪的凌若若崩溃的跪坐在风雅居门外大哭。
“师姐!你又骗人!说好的晚上才走,怎么中午就没人了?!”
本来想着借自己重伤需要师姐照顾的缘由不让她下山的,结果等她把自己包好过来一瞧,哪儿还有黎青樾的人影?
显然,黎青樾预判了他们的操作。
这下,夜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守在她身边,无奈又有些心疼的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同时,约莫半个时辰后,黎青樾琢磨着,这么远了,应该己经甩掉那小子了。
再往前,就是进入京都境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