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又是那个没有被抓住的凶手……
他又来了,是吗?
又要夺走她了,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楼道里面,偶尔有一两人散步经过,有和喻梦相熟的奶奶问,“孩子嘞,怎么不进去啊?”
“啊,进,进去……”
喻梦沙哑嗓音回答,背对着奶奶点点头,潸然泪下。
老奶奶见没什么事,她老了,小年轻们的事情,不怎么懂。
关心的询问几句就好了。
倏然,啪嗒——
门被从里面打开,喻梦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跌入屋内。
滑跪到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手,被覆上一层柔软。
门大敞开着,屋内的光芒,圈定在他所处的长方形门框中。
他好似被光,照亮了。
柔和的、有希望的、暖暖的光芒。
他抬头,看见了思念许久的人,亲昵的捧着他的手,轻轻吹气。
一如从前许多年前那样,他们亲密无间。
“呼~呼呼~还疼吗?”
云欣略带沙哑的嗓音,沉闷压抑中难掩关心之意。
喻梦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他知道,她快要醒了。
可是没想到,能醒的这么快……而且,还可以下床了……
“欣欣……”
他强硬的抱住她,双手紧紧的拥住她,不容许她有半点撤离,像是要将她,刻入他的骨髓里、生命里,要和他永生永世纠缠在一起。
云欣没拒绝,她回以一个温暖坚定的拥抱。
睡梦之中,感知到最多的,就是他。
她梦里,最多的,也还是他。
心疼他,可是隔着一扇无形屏障,她总是不能告诉他,她爱他。
半梦半醒间,她疯狂的想要了解,想要让她放弃,他废寝忘食、殚精竭虑,不过是为了她能醒来……
她不值当的……
云欣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肩膀上;男人泪如泉涌,将她的前襟润湿。
两人不知时间流逝,这般相拥分分秒秒、点点滴滴……
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喻梦才起身要去关门,手却一直紧紧的牵着云欣,真的怕这一切,全身他做的一场假梦。
餐桌上,云欣递给喻梦她亲手做的粘牙糖,赤橙红绿青蓝紫,色彩很炫酷,和十年前一样,上面精心绘制各种各样的可爱图案。
喻梦尝了一口,硬汉猛男再次不争气的流泪,这次还很没出息的哭出声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哭不哭,我现在没事了,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云欣摸摸他的脑袋,她声音还是有点干哑。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喻梦,但是没找到。
想着他可能在忙,就做了点他喜欢的糖,本本分分的等他回家。
“欣欣……呜呜呜呜……欣欣……”
喻梦哭成泪人,泣不成声,边哭还要边吃甜甜的粘牙糖。
像极了调皮耍赖的小孩子。
云欣安抚着男人的情绪,神情柔和有爱。
两人之间间隔了漫长的十年蹉跎,如今再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还是如同当年那样亲密,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
柔和清雅的橘子香薰,于无声无息之处,抚平人内心的焦躁。
喻梦不知道哭了多久,他一身酒气,酒精上头,更是嗷嗷大哭,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部诉尽。
云欣耐心的哄着、安慰着,她的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脑袋。
喻梦还主动靠近她的手,乖的像狗。
云欣好笑,时间长了,喻梦变狗了。
之前她摸一下他的脑袋,还要缠对方很久。
直男给出的理由是,男人的头不能乱摸,那事关男人的尊严!
但再顽强坚硬的磐石,也还是抵挡不住她细水长流的水滴石穿。
他最后的最后,还是应允了。
云欣抱不动喻梦,索性趴在餐桌上,和他一起入眠。
睡梦中的两人,照旧是手牵手。
隔天清晨,暖烈的阳光穿透窗帘,洒落屋内。
光芒笼罩、万物复苏,四五月份的季节,总是带着那么点恰到好处的温馨和谐。
喻梦醒来,看着紧紧抓着他衣角的小手,唇角弧度勾起,腼腆的笑了。
云欣的手,睡梦中不受控制,不小心滑落到他的敏感点上。
他顿时紧绷,抱起喻梦,朝着屋内走去。
然后去浴室洗澡、换衣服,他现在好臭!
晨光熹微,寓意美好光明的一天由此开启。
活在污浊之中的人们,也开始向往明亮的未来。
餐桌上,一盘油条,一碟清淡小白菜,一碗流食小米粥。
准备好早餐,喻梦去卧室屋内找云欣。
十年躺在床上,他每日都会给她的全身四肢按摩,让它们不至于老化瘫痪。
关于她身体的细微之处,他都竭尽所能做到最好。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醒来,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快速的融入这个快节奏的时代。
“起床~”
“不,不,不……”
云欣翻身,还想睡懒觉。
喻梦捏捏她的鼻子,靠近轻蹭她的脸,人还没反应过来,被拽住,凑近她,一个轻描淡写的吻落下,随后他掌握主动权,转化为疯狂刻骨的吻。
呼吸交缠、紧密缠绕。
他们像是不能分离的连体人。
周围的一切,仿佛自动按下静音键,灼灼空气中,只能听见他们的暧昧低吟、辗转反侧。
不会有人知道,一直禁欲清冷的人,对于性的渴望,到达何种程度。
他本就贪恋她,对于她的挑逗,天生不具备抵抗力。
箭在弦上,他戛然而止,给她盖好被子。
“现在,现在,现在……还,还不太行……”
他脸色发烫发红的走出卧室,随后又回来,虔诚的在她额头落吻,正如同这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的真切。
“嗯,好…”云欣羞涩点点头,用被子遮住一角,露出明晃晃的大眼睛看他,乖巧可人。
喻梦去浴室,洗澡,然后回屋,心尖仍然是住不住的颤抖,刚刚灼热的一幕,仍在他的脑海中上演,一遍接着一遍,很是清晰的……
慢慢的、慢慢的,越来越燥热……
一声闷哼后,他才沉沉睡去。
另一间屋内。
云欣盯着窗外的灰蒙蒙星空发呆,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一处死角。
夜色之中,香薰燃烧着,散发着暖暖的小光芒,助眠功效极佳。
同样的,对人的……
她吹灭香薰上的小光芒,取出一把小刀,切开上面的蜡烛,一个小小的针孔摄像机静置于内,许是长久未更换,它已经破损了。
那些人,对她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要不是因为她昏迷了十年,现在……呵呵……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香薰,具有极其高效的医用价值,却不知道,它已经被人拆解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监视器……
十年前便是因为她拆开,故而,被针对。
其实她的思路一直很清楚,只不过是被香薰扰乱思绪。
她的记忆也被‘有心人’拆解重组,让她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一点关于‘7·22’案件的确切人物肖像描写。
而他们,看似安全,实则仍然处于她人的监视中。
至于这次为什么下手不及时,怕是忘了。
毕竟十年的时间,一个植物人还没清醒过来,那就证明她也差不多醒不过来了,他们不必大费周章,再出手暴露他们……
如何破局,这是个致命的解答题。
云欣闭上眼睛想着,却还是不怎么有思绪。
尘封旧案,是否还有人在意……
鲜活生命的离世,已经长达十年之久,当初扬言要为他们找出凶手的热心人士,是否还在,是否还是和当初一样的想法?
云欣不确定,她唯一可以确信的一点就是,结局之人,只能是陈航。
当初,只有他一个人,抗下关于案件的全部压力,才让案件有了阶段性进展,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人心都是善变的,而他,又是否值得信任……
云欣拳头攥紧,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在她的面前。
她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只有装死。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都是一个无法释怀的记忆,血腥、暴力、爆炸声、嘶吼声、怒汉声,于日日夜夜中,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心脏……
她是亲历者,更懂那些难言的血肉模糊!
不甘的灵魂总有一天会重见天日,而作恶者,终将要为他们的行为祭奠!
夜色,仍旧如同往常一样,暗淡中添点光亮。
它亦如同光芒四射的太阳一样,见证许多、无奈许多,最终,释怀许多。
浮生偷得半日闲,也不过是想享受下轻松惬意的世间优雅。
来来回回的路口,见证了多少的分别。
街道上、机场里、火车站……各种各样的分别在同步的上演着。
站台不同、人不同,相同的,是同样的思念和想念,还有不舍。
水月村临时火车站。
冶星河从市里面的飞机场下来,拎着行李箱,坐着火车,辗转反侧千回,才到了临时搭建的火车站。
信息里面说了,接她的人就在那里等着。
比对着照片,冶星河终于找到美颜前的人,哼哼,真是再像点就不认识了,此处绝对没有任何的贬低之意,就是她顶着卡姿兰大眼睛,才找了一百多圈才将人找到的辛酸吐槽。
一辆超大号古板自行车,她的行李箱放在前面,小姑娘家一个猛噔,上车,骑出百八十米,才想起来有个她。
幸好之前来的时候,对水月村做过了解,所以没有穿什么好看的衣服、鞋子等特贵产品,她也去地毯上面逃了一堆破烂衣裳,超级耐脏。
小姑娘帅气的调转,重新到冶星河面前。
“俺,俺一次只能带一个东西,你要不等俺下次来接你?”
“俺很快的,去去就回来了。”
冶星河翻白眼,舟车劳顿,真挺累。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水月村来来回回,用自行车的话,少说也得两个小时以上,等她再回来的似乎,天都黑了。
还有就是,虽然行李箱里面的东西不值钱,但好歹也是生活必需品,在这里还是很稀缺的。
主任刘向天不是说给安排好了吗?
怎么整这出……
到底有没有安排好!
她的脾气快要被点炸了。
“你,在这里,陪着我,懂?”
“那,那东西……”小姑娘说话磕磕巴巴的,黑如炭的脸色中,透露出紧张、焦灼和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小黑……”
“……”
冶星河差点没忍住憋笑,笑哭。
她不断地深呼吸、深呼吸,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要冷静,面前就是一个小女生,就是一个小女孩,就是一个憨憨的小女孩……
“小黑,是谁派你来接我的?”
她友好发问,舟车劳顿+和丈夫吵架+任务失败+被人网暴+憋着一口气,她自认为现在能维持住一个成年人的冷静,实属不易。
果然,人不顺的时候,做什么都是不顺的。
冶星河叹气,又双叒叕深呼吸。
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和一个小孩子置气,不是吗?
“是,是村里面,村里面的村长,他们,让,让我来接你,还有,还有一个叔叔,但是,但是他半路,半路上……”
小黑越说越着急,她已经能感受到姐姐的暴躁了。
泪水在眼圈里面打转,却不敢落下,怕挨打。
“他,他,他……嗝~”
小黑打了个哭嗝,没出息的哭出声。
冶星河心头的烦躁,好似被一盆冷水浇下,从头凉到脚。
人在不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会习惯性选择先摆烂。
即:给自己时间,接受这不可能的可能性。
“呼~”
冶星河又一次深呼吸,甚至于,她还主动伸出手,去摸小黑的肩膀安慰,“你别着急,没事的,慢慢说。”
“呜呜呜呜呜……”
好家伙,这一安慰,小黑哭的更凶了!
冶星河:……。有时候真挺想报警的!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十几分钟过后,冶星河拨通乔予安的手机,告诉他,她现在到了。
而十几分钟后,小黑终于不哭了,脸上泪渍纵横交错,波澜起伏,灰色、黑色、白色、白灰色、浅灰色,大一块、小一块的,让小黑看起来更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