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众人面色均有变化。
尤其是平宁郡主,脸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
这个该死的张管事,这些年她最多每年从纸坊拿个四千两,他却抽走那么多,那剩下的钱,就都被他自己贪了。
然而此时一损俱损,她调整了下坐姿,开口道:
“母亲,这事总归是家丑,就不必惊动江先生了吧!”
老夫人哼了一声:“江先生不是外人!”
江先生是府内的大账房,是江家的家生子,是跟着老侯爷一起长大的。
也是真正为国公府奉献了一生的人。
因为有他坐镇,老夫人这些年才放手,将府内的庶务都交给了平宁郡主。
并且还嘱咐过江先生,对于平宁郡主,在适度范围内睁只眼闭只眼。
正因为有他在,平宁郡主不敢从府内大捞特捞,这才挖空心思要打江殊纸坊的主意。
江先生来得很快。
老夫人直接将那一叠账册递给他:“你好好看看,这些是不是有问题!”
少夫人在查纸坊的账目,这件事在府内也不是什么绝顶机密。
所以江先生一看到东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账册看完,江先生行礼道:“我粗粗比对了一下少夫人的账册和原始账册,少夫人这账目,没有问题,应该都是有根有据的!”
老夫人得了肯定,看向张管事的目光更加寒凉。
“我早就知道你有贪墨,但我念在你母亲的恩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老夫人难得这样的发怒,场中顿时针落可闻。
张管事脸色苍白,后背全部冷汗,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指向平宁郡主。
“老夫人,这都是郡主要我做的,这些钱我一个子儿都没拿,全部给郡主了啊!老夫人您明察啊!”
“……”平宁郡主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反咬自己一口,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
“你这个小人,欺我不懂经营,这些年一直蒙骗于我,现在还想把脏水泼到我头上不成!”
苏洛只冷冷的看戏,不发一言。
她知道,这种程度想要扳倒平宁郡主,基本是不可能的。
果然,老夫人一拍桌子,眸中怒火更甚。
“好你个刁奴,现在东窗事发,自己不愿承认,还要来攀咬主子!你老老实实的把钱交出来,念在你故去母亲的份上,我便饶你一条狗命!”
张管事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他悔,他刚才头脑一热,走错了一步棋。
他不该将平宁郡主拉下水。
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家丑外扬,就算是心里知道,嘴上也绝不会承认。
自己也不能承认!
还有大人。
那个隐在他身后的大人,一定不会不管他的死活,那人神通广大,一定会有办法救自己。
想到这里,他慌乱的情绪渐渐镇定下来。
“我名下的产业,都是有迹可循的,少夫人蠢笨的名声,邺城无人不知,仅凭她随便写的几页纸就要定我的罪,我不服!我死也不服!”
老夫人被他冥顽不灵气的站起来,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你,你……”
张管事索性破罐子破摔:“老夫人,我不是府内的家奴,您不能私自处置我,我要求去京兆尹开堂,我相信官府一定会还我一个清白!”
那位大人势力大得很,一旦进了京兆尹,就不是国公府可以左右的了。
而且他吃定了老夫人必然不想事情闹大,如果真的送到京兆尹去,大家就要一起丢脸。
至于他贪墨的那些银子。
现在自然在一个安全无比,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就连他的发妻,他都没有说过。
他就不信苏洛能找得到。
老夫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得一阵阵头晕。
是她平日里太过宽容,才会让他这么有恃无恐吗?
居然要求自己把他送到京兆府?
张管事趁人不备跑到院子中,抻着嗓门喊道:“大家快来看啊,少夫人看不惯我们这些年老吃白饭的人,要对我们下手了!”
老夫人差点气死过去,拍着桌子大喊:“还不堵住他的狗嘴!”
张管事手上有些功夫,内宅的小厮们都不是对手。
他一边乱窜一边高喊,声音又高又凄厉,在整个国公府上空回荡。
苏洛眉目冷凝,伸手摸向腰间。
自从上次在街上遭遇贼子后,她便叫父亲给她也打了一柄软剑。
张管事还在叫嚣:“少夫人污……”
他的话说了一半,猛地断掉,惊恐的用双手捧着自己的喉咙,在地上不断的打滚。
“什么,吃,什么……”沙哑的嗓子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众人正诧异间,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咳嗽声。
那声音并不大,场内却是骤然安静下来。
张管事的一双蛤蟆眼里布满恐惧,看向松鹤堂的门口。
那里,一身月白长袍的江殊正不急不慢的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