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夫人只是面色沉沉地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道:
“你先别激动,苏洛这孩子年纪小,说话总是不稳妥!”
这样的轻责,就跟挠痒痒没有区别。
张管事暗恨,还要再说,平宁郡主却是给他递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开口。
张管事只能悻悻闭嘴,垂着头掩饰眸中愤恨。
平宁郡主此时便柔柔出声:
“苏洛,张管事是国公府的老人,你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不能乱说!”
苏洛展颜笑了笑:“确切的证据嘛,我是没有!”
平宁郡主顿时沉了脸色。
“既是没有证据,你这般胡诌,传出去我们国公府成了什么刻薄门庭,你可知错?”
苏洛毫不慌乱。
“确切的证据没有,不确切的证据我倒是有一些。张管事,我且问你,你在玄武街的那个小宅子,是多少钱买下来的?”
张管事目光躲闪,回答道:“三百两!”
“三百两?”
苏洛冷笑:“据我所知,这条街上,比你位置偏远一点的宅子,三年前就能卖到三千两,张管事是怎么捡到这种便宜的?”
张管事的表情顿时有些慌乱。
他完全没想到,苏洛竟然会查到这么清楚。
不过,他到底是经商多年的人,反应也格外的快,只稍有停顿就辩解道:
“这宅子风水不好,原主人又受过我的恩惠,所以才便宜卖给我的!”
苏洛轻笑一声:“张管事倒是不忌讳,那宅子的事情也便罢了,张管事大儿子去年入了羽林卫,是不是?”
张管事心里一个咯噔,硬着头皮道:“是,难得他能有出息!”
苏洛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可是我得到的消息,他本来是选不上的,是你花了一千两银子,给他买了个位置!”
张管事面色骤变,大声道:“这是无稽之谈,我儿是凭本事选入的!”
苏洛看了老夫人一眼,见她之前眉心里的怒气已经尽数消去,此刻是一片沉吟之色。
她心内定下几分,又说:
“这笔糊涂账就算了,但我打听到,你在西郊还购了百亩良田,少说也要近千两。
你大女儿出嫁,你给了五百两的压箱钱,还有您二儿子娶妻,听说聘礼是……”
平宁郡主越听越心惊,恨不得一脚将张管事踹飞。
财不露白难道不懂?
而且照苏洛这样算,除了自己这些年给他的好处,他应该还另外贪墨了不少。
这个贪得无厌的小人。
但此刻不是反目的时候,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她必须得护着他周全。
因此不等苏洛说完,平宁郡主就打断了她。
“苏洛,张管事善于经营,钱生钱,积攒下一份家业也是正常!”
张管事正被苏洛一句句攻击的心神大乱,差点就要破功。
平宁郡主这么一打断,他的神思恢复清明,朝老夫人重重磕头。
“老夫人明鉴,事实确实如郡主所说,我用自己积攒的钱投了一些小生意,赚了几个小钱。
但少夫人不能因为我有一点微薄的家业,就觉得我贪墨呀!若是背着这样的污名,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老夫人听着他的哭诉,神色有所松动。
平宁郡主一看,立即趁热打铁。
“母亲,我看苏洛还是太小,不够稳重,要不,这纸坊还是我暂时管着,让她跟着我学吧!”
老夫人没有马上回她,皱眉细细思索。
苏洛忙垂下头,用涂了辣椒水的帕子擦了擦眼睛。
“母亲,我并没有那般心思,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夫君好。”
她眼泪汪汪地说道,“我想帮夫君打理产业,让他可以安心养身体,没有后顾之忧。
母亲对我的爱护之情我很感激,但是雏鹰大了,总是要自己飞翔,母亲若是迟迟不肯放手,反而是害了我们!”
这番话,平宁郡主听得胸闷,老太太的眉头却是舒展不少。
她最忧心的就是江殊身体不好,将来国公府事物全压在他身上,迟早将他拖垮。
而苏洛这话里话外将江殊摆在第一位的态度,让老夫人非常满意。
平宁郡主见老太太神色,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当即心念骤转,改口道:
“这么说来,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狭隘了,苏洛,你说巧不巧,你这番话太后娘娘也曾跟我说过……”
她脸上露出流连向往之色。
“说起来,又有大半年没见太后她老人家了,再过四日,就是我入宫探望她的日子。
我如今也老了,有些该放出去的东西,是不能紧紧抓在手里……”
她这番话没头没脑的,又前言不搭后语,可苏洛心内却是倏然一紧。
这个时候,平宁郡主肯定不会说没用的废话,她这些话,显然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