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空气沉闷得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压得人喘不过气。
地下管道的清理工作己经开始三天了,老王和他手下那几个精壮汉子,每天都累得像狗一样,从黑漆漆的管道里钻出来时,身上糊满了污泥和汗水,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妈的,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赵大牛一屁股坐在地上,粗壮的胳膊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黑泥,露出两道疲惫的血丝,“水泥没几袋,钢管更是缺得可怜,照这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把通风系统弄好?咱们连他娘的肚子都填不饱,还修个屁的墙!”
他嗓门极大,抱怨声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回荡,引来一片附和。
人心浮动,本就因为食物配给的减少而积压的怨气,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
楚九阳面沉如水,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疲惫而焦躁的脸庞。
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空洞的许诺都显得苍白无力。
“老王,大牛,兄弟们,我知道大家辛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通风系统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安危,多耽搁一天,危险就多一分。物资短缺是事实,但我楚九阳保证,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
他顿了顿,看向身旁的林婉儿:“婉儿,马上去清点仓库所有库存,特别是食物和药品,我要重新调整分配方案,优先保障一线施工人员和老弱妇孺。”
林婉儿眼神坚定地点头:“明白,楚哥!”
然而,安抚只是暂时的。
当生存的压力大到一定程度,任何一点火星都能引燃猜忌的干柴。
厨房里,小丽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对几个相熟的女人嘀咕:“哎,你们听说了吗?我可听人说了,楚哥他们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什么罐头、压缩饼干,都留给他们自己人吃,咱们就只能喝点稀粥,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啊!”
这番话如同滴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虽然没人敢公开质疑楚九阳,但私下里的议论却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人们看仓库的眼神变了,看楚九阳身边人的眼神也带上了审视和怀疑。
就连一向敦厚老实的张叔,在领取每日配给时,也忍不住多瞟了几眼仓库门口那张简陋的物资登记表,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信任的基石,正在被这些无形的蛀虫悄悄侵蚀。
林婉儿在昏暗的仓库里,借着应急灯的光芒,仔细核对着每一项物资。
她秀气的眉头越蹙越紧,当看到几箱标记着“内部使用”的压缩饼干和几桶罐装糖浆时,她的心猛地一沉。
这些物资的出入库记录上,只有潦草的日期和数量,却没有经手人的签名,更没有楚九阳的批示。
她非常确定,自己从未接到过这样的指令,楚哥也绝不会在如此艰难的时刻搞特殊化。
“楚哥!”林婉儿拿着那份异常的记录,快步找到正在规划施工图的楚九阳,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你看这个,这几箱东西,我完全没有印象是谁调拨出去的,也没有你的签字!”
楚九阳接过记录,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上面的条目。
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有人在暗中捣鬼,不仅私自动用物资,还故意留下这种含糊不清的记录,目的昭然若揭——制造内部矛盾,动摇他的威信!
“好,很好!”楚九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的怒火却在熊熊燃烧。
他没有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从角落里翻出一个不起眼的旧式监控摄像头。
这是末世前他从一家倒闭的便利店淘来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亲自将摄像头隐蔽地安装在仓库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镜头正对那几箱“内部使用”的物资。
做完这一切,他找到了平日里嗜酒如命的老李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晚,老李头便“不小心”喝高了,在几个相熟的幸存者面前大着舌头嚷嚷:“嗝……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楚哥……楚哥在仓库里……藏了……藏了好东西……专门……专门给咱们这些……核心人员……留的……别……别外传啊……”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宵禁后死寂的避难所里悄然传递。
果然,凌晨时分,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借着微弱的月光,撬开了仓库的简易门锁,蹑手蹑脚地潜了进去。
那人目标明确,首奔那几箱被特殊标记的食物箱,刚想伸手搬动,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暗处扑出!
“不许动!”清脆的喝声伴随着金属的寒光,一把锋利的工兵铲己经抵在了那黑影的脖颈上。
被制服的是个瘦弱的男子,脸上还带着面粉的痕迹,正是以前甜品店的一个普通帮工,名叫阿强。
此刻他吓得魂飞魄散,双腿抖得像筛糠。
“谁指使你的?”楚九阳从阴影中走出,声音冰冷得像腊月的寒风。
阿强涕泪横流,哪里还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是……是一个自称‘白袍使者’的人……他……他找到我,说只要我散布楚哥私藏物资的谣言,再想办法把仓库里的食物弄出来一点制造混乱,就……就给我一份高薪的工作机会,还说以后能顿顿吃饱饭……”
白袍使者?
楚九阳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之前几次小规模的骚乱,似乎都有这个神秘组织的影子。
就在这时,避难所内唯一的公共通讯频道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即,一个经过处理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诡异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呵呵呵……楚九阳,你以为抓到一个小喽啰,就赢了吗?不要高兴得太早,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通讯频道便陷入一片死寂。
楚九阳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抬头,望向避难所唯一的天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燥热,己经持续好几天了,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大手,正在无形中扼住所有人的咽喉。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从心底升起,这股焦躁,甚至压过了刚刚揪出内鬼、震慑宵小的些许轻松。
白袍使者……他所谓的“真正的风暴”,究竟是什么?
难道,这避难所最根本的命脉,也将受到威胁?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