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安全屋内的灯火却摇曳着不安。
楚九阳与林婉儿的对话声刚落,空气中那份关于“糖衣”的凝重尚未散去,一阵压抑的呻吟声便突兀地从角落传来。
“呃……我的肚子……好痛!”一个中年汉子捂着腹部,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呕——”
仿佛一个信号,接二连三的痛苦呻吟和呕吐声在人群中炸开。
起初只是三两人,很快,数字攀升到七八个。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白天曾在集市上贪便宜,买过那种异常甜腻糕点的居民。
阿芳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写满了焦急,她箭步冲上前,挨个查看患者的瞳孔、舌苔,又俯身闻了闻呕吐物的气味。
她的动作迅速而专业,但眉头却越拧越紧。
“瞳孔有收缩迹象,呕吐物有特殊杏仁味……这不是普通的食物中毒!”阿芳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望向快步走来的楚九阳:“九阳哥,是神经毒素!这种毒素少量就能引发神经系统紊乱,量再大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乙酰甘露胺!
楚九阳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又是“糖衣”!
这个女人,手段当真狠辣歹毒,竟用这种方式进行无差别攻击!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安全屋蔓延,其他暂时无恙的居民也纷纷变了脸色,看向那些痛苦挣扎同伴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都别慌!”楚九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瞬间压下了现场的骚乱,“阿芳,先给他们催吐,用温盐水,能吐多少吐多少!其他人,保持距离,不要围观!”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些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脸庞:“我们必须在毒素进一步扩散前,找到解毒的方法!”时间,就是生命!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
乙酰甘露胺……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他迅速回到自己的角落,从一个不起眼的旧箱子里翻出一个硬壳笔记本。
本子己经泛黄,纸张边缘都起了毛边,上面用一种独特的速记符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数据和心得。
这是他前世参与一项军方秘密草药抗毒实验时的手记!
他的手指飞快地在纸页上掠过,目光如炬,搜寻着关键信息。
终于,他停在了某一页。
“找到了!”楚九阳蛇含石、紫金龙、七叶一枝花……再加上几味辅药,应该可以!”
他抬起头,看向一旁同样焦急却努力保持镇定的林婉儿:“婉儿,这些药材,安全屋的储备恐怕不足。你立刻去一趟老张那里,他是我们这里对草药最熟悉的人,想办法从他那里弄到这些东西。记住,不要暴露真实目的,就说……你想调制一批安神茶,给大家缓解末世压力。”
林婉儿重重点头,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丝毫犹豫:“我明白!我马上去!”
老张头是个孤僻的老头,也是安全屋里少数几个拥有末世前系统草药知识的人。
他住在安全屋最偏僻的一个隔间,平日里深居简出,对谁都爱答不理。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敲响了老张的门。
“谁啊?大半夜的,扰人清静!”门内传来老张不耐烦的咕哝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老张睡眼惺忪地探出头,看到是林婉儿,眉头皱得更紧了:“林丫头?什么事?”
林婉儿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声音轻柔:“张大爷,打扰您休息了。是这样的,最近大家精神都比较紧张,我想着您老懂草药,能不能指点我一些,配点安神茶给大家伙儿定定神。”她将一张纸条递过去,上面写着楚九阳列出的几味主药,但隐去了最关键的那几味稀有毒性拮抗药材,只留下了常见的安神辅药,以及一两种不太起眼的、楚九阳真正需要的药材混杂其中。
老张接过纸条,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不过,丫头,你这单子上的‘鬼臼’和‘还魂草’可不是寻常安神茶会用的啊。”
林婉儿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语气诚恳:“张大爷您真是慧眼如炬。是我看一些古籍偏方,说这两味药引能增强安神效果,所以想试试。如果不行,还请张大爷指点。”
老张盯着林婉儿清澈的眼眸看了几秒,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闪躲。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年轻人喜欢瞎琢磨。这些药材我这里有一些,不过‘还魂草’这东西金贵得很,我存货也不多。而且,有几味你没写,但我猜你可能也需要的稀罕玩意儿,比如真正的野生‘七叶莲’,那得去城东那片废弃的植物园碰碰运气了,现在那里可不太平。”
林婉儿心中大喜过望,楚九阳果然料事如神,老张这里真有!
她连忙道谢:“多谢张大爷!太感谢您了!城东那边,我们会想办法的。”
顺利从老张那里拿到了大部分药材,林婉儿脚步匆匆地赶回。
安全屋一角,一个用木板临时隔出来的“实验室”己经搭建完毕。
阿珍,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心思手巧的年轻姑娘,正紧张地站在一旁,随时听候楚九阳的调遣。
她本是医学院的学生,末世后一首跟着阿芳打下手。
楚九阳接过药材,神情专注。
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将各种草药按照特定的比例和顺序,或研磨成粉,或切成细段,投入一只陶制药罐中。
火焰升腾,药罐中的液体逐渐变得浓稠,一股奇异的药香混合着草木的苦涩弥漫开来。
阿珍在一旁屏息凝神,按照楚九阳的指示,控制着火候,不时添加清水。
她看着楚九阳那双沉稳的手,心中原本的慌乱也渐渐平复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药液从深绿色慢慢熬煮成了深褐色,最后浓缩成一小碗粘稠的药汁。
“好了。”楚九阳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眼中闪烁着一丝期待与紧张。
“九阳哥,我来试!”一个略显稚嫩但坚定的声音响起。
是小虎,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平日里最是崇拜楚九阳。
他的父母都在最初的混乱中遇难了,是楚九阳救了他。
此刻,他勇敢地站了出来。
楚九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孩子。阿芳,你在一旁准备好急救措施。”
小虎接过药碗,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那碗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注视着他。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
小虎砸吧砸吧嘴:“九阳哥,这药……真苦。不过,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脸色如常。
又过了十分钟,小虎不仅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反而觉得之前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闷的胸口舒畅了不少。
“成功了!”阿芳惊喜地低呼一声。
楚九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心头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他立刻指挥道:“阿芳,阿珍,按照这个剂量,马上分批熬制!记住,动作要快!”
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恐慌,也为了不让可能的内奸察觉,楚九阳决定采取一种更隐蔽的方式投放解毒剂。
“阿芳,从明天开始,每日供应给大家的驱寒姜茶,你把解毒剂按比例混进去。味道上想办法调和一下,不要太明显。”楚九阳沉声吩咐,“重点是那些今天在集市吃过东西的人,必须确保他们都喝到。赵大牛!”
“在,九阳哥!”五大三粗的赵大牛立刻应声。
“你负责监督分发和饮用情况,务必做到不漏一人,但也不要刻意声张,就当是日常的姜茶供应。”
“明白!”
一夜无眠。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安全屋时,新一批混着解毒剂的“姜茶”己经准备就绪。
在阿芳和赵大牛的巧妙安排下,那些疑似中毒的居民都“不经意”地喝下了特制的姜茶。
观察了整整一天,那些原本出现不适症状的居民,情况都得到了明显的缓解,精神也好了许多。
一场足以覆灭整个安全屋的危机,在楚九阳的果断处置下,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深夜,疲惫却心安的林婉儿再次来到楚九阳身边,看着他依旧凝望着窗外的背影,轻声问道:“九阳哥,‘糖衣’的这次试探,算是被我们挡回去了。但你觉得,她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楚九阳缓缓转过身,窗外的夜色似乎比昨夜更加浓郁,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收紧。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情绪。
“她不会停手。”楚九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我们……也不能。”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林婉儿担忧的脸庞,最终投向了远处城市的轮廓,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既然对方喜欢用甜点下毒,那他不妨也从这“甜点”上,做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