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压得很低，远处隐约传来闷雷。王中良副县长的黑色轿车碾过乡间颠簸的土路，溅起一片泥水。今晚的突击调头检查并不顺利，几处疑似黑作坊的地方都大门紧闭，门窗内拉着厚厚的窗帘，看不出丝毫异常。但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们，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不出意料之外，检查组还真的陆续汇报发现了大量的问题。
“去镇政府”，王中良阴沉着脸挂断电话。
车缓缓驶入洋峰镇政府大院，镇党委书记李东带着镇长张常宁等一班人早己在院子里等候。李东脸上堆满笑容，快步上前打开车门："王县长，路上辛苦了！快请进会议室，茶水都准备好了。
会议室里，空调的嗡鸣声混着翻动文件的沙沙声。王中良将检查报告重重拍在桌上，投影仪映出的照片里，某村废弃仓库内堆放的烟花爆竹半成品触目惊心，“这是昨天突击检查发现的，黑作坊就藏在离镇政府不到三公里的地方！”"王中良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黑作坊不仅没有取缔，反而越来越猖獗。并且学会躲猫猫了，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李东的笑容僵在脸上，下意识地和镇长对视一眼。这些黑作坊每月给镇财政带来可观收入，还解决了不少村民就业问题。更重要的是，镇里不少干部的亲戚都参与其中。
李东的手指无意识着会议记录本的边角，“王县长，我们一定加大排查力度。”李东脸上堆满歉意，“不过洋峰镇地形复杂，很多深山老林……”
“地形复杂不是理由！”王中良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上个月邻县的爆炸事故还不够警醒吗？一旦出事，你们担得起责任？”他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摔在桌上，“省安委会刚发的紧急通知，下周要来专项督查！”
李东额头渗出冷汗，这时手机震动着弹出一条消息：“李书记，仓库己转移，新位置绝对安全。”他盯着屏幕许久，最终删掉消息，窗外的夕阳将镇政府的牌匾染成暗红，像极了事故现场凝固的血迹。
王中良继续说着，"安全生产是红线，绝对不能打折扣！今天的调度会，就是要研究如何把黑作坊整治工作落到实处，彻底排除安全隐患！"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张常宁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笔记本上留下一团晕染的墨迹。他知道，这场风暴恐怕没那么容易平息。
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却盖不住笔尖在纸面摩擦的沙沙声。李东用钢笔敲了敲笔记本，做出一副沉思模样：“我们镇马上成立专项小组，由副书记赵继伟担任组长，镇安办牵头，联合派出所、村委会，地毯式排查全镇23个自然村。”他余光瞥见镇长悄悄抹了把额头的汗，桌下两人的皮鞋不经意间碰了碰——这是他们提前约定的“应付战术”。
明眼人都知道赵继伟原是王中良的秘书。检查工作如出了丑也是丢他的脸。
王中良看了一眼赵继伟，心中有数了，盯着李东说：“安全生产无小事，这么大的事你党委书记亲自挂帅，常宁镇长担任副组长才是，就这样安排，明天就展开新一轮工作吧。”
王中良继续翻开检查记录，指腹划过某页标注红圈的内容：“李书记，洋峰村东山坳那片废弃砖窑，你们上个月的自查报告显示‘己清空’，但今天我们发现窑洞里堆着二十多箱引线半成品。”他突然将文件夹甩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茶叶浮起又沉下，“这就是你们的‘彻底排查’？”
空气瞬间凝固。镇长喉咙发紧，下意识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让他舌尖发麻。李东的喉结滚动两下，手机适时震动起来——是黑作坊老板又发来的加密短信：“新仓库己启用，老地方连夜清空”。他借口接电话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回拨过去压低声音：“省安委会下周要来，所有作坊必须停工，别让工人乱窜！”
回到会议室时，李东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王县长，是我们工作疏忽！那片砖窑太偏僻，巡查队确实存在死角。”他转向分管安全的常务副镇长，“小张，会后立刻组织人员连夜去东山坳，发现问题当场整改！”
王中良盯着他闪烁的眼神，突然从公文包掏出个录音笔：“巧了，今早我们在砖窑附近遇到几个村民，他们说黑作坊白天停工，晚上开工，还有专人放哨。”录音笔里传出嘈杂的方言对话，“李家媳妇还说，作坊老板每月给村委会交‘保护费’......”
镇长手中的茶杯“当啷”摔在地上，瓷片迸溅的脆响里，李东的脸色瞬间煞白。窗外暴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扭曲的纹路，将镇政府大院里“安全生产重于泰山”的标语冲刷得模糊不清。
录音笔的嗡鸣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李东感觉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却强撑着挤出笑容："王县长，这肯定是村民误会了......"
"误会？"王中良按下暂停键，从包里抽出几张银行流水单，"这些黑作坊老板的个人账户，每月5号都会往镇财政账户打款，数额和村民举报的'保护费'完全吻合。"他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众人，"李书记，要不要我把这些证据首接交到县纪委？"
李东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他忽然想起上个月黑作坊老板送来的那个塞满现金的茶叶罐，想起妻子念叨女儿出国留学费用还差一截时的眼神。"王县长，我们......"他的声音发颤，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不好了！"安监办主任浑身湿透，头发上还滴着水，"东山坳的黑作坊......刚刚爆炸了，不过目前还没有人员死亡！"
窗外的惊雷与这句话同时炸响。王中良猛地站起身，椅子重重摔倒在地。李东感觉眼前一阵发黑，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镇长脸色惨白，嘴唇不停颤抖："怎么会......不是让他们停工了吗？"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王中良抓起外套冲向门口，"立刻启动应急预案！通知消防、医院，还有县委值班室！"
暴雨中，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出事地点。李东坐在颠簸的车里，看着窗外模糊的雨幕，对林俊杰说：“小林，幸亏你前期调查工作做的好，不然我也被他们套进去了，爆炸一下也好，果真没有人员伤亡，也是给他们一个重重警醒啊，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这次是立了大功了。”
这把火，终究还是烧起来了。而他苦心布置的这一切，将在这场大火中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