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东山坳里,潮湿的空气裹着刺鼻的硫磺味。王中良的雨靴踩进泥浆,眼前焦黑的工棚在闪电中忽明忽暗——残留的竹架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半面墙坍塌在积水里,零星火星被雨点砸得噼啪作响。
“万幸材料都转移了。”消防队长收起水枪,水带在泥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要是按照以前满负荷囤货,这爆炸能掀翻半座山。”王中良弯腰捡起半截烧变形的铁锁,锁孔里还插着半截断裂的钥匙,显然是仓促撤离时遗留的。
李东站在警戒线外,手机在掌心发烫。半小时前黑作坊老板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屏幕:“李书记,雨太大,最后两车引线没搬完!”他盯着废墟中残留的麻布袋碎片,突然想起今晚调度会上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诺,后背渗出的冷汗竟比雨水更凉。
“李书记,解释下?”王中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电筒光束扫过工棚残留的防火标语——“安全责任重于泰山”的字迹己被熏得模糊不清。镇长张常宁猛地咳嗽起来,慌乱中踢翻脚边的矿泉水瓶,在死寂的现场滚出一串刺耳的声响。
雨势渐小,天边泛起鱼肚白。县安委会的同志开始清点现场残留的东西,王中良将湿漉漉的笔记本拍在勘查车上:“这次爆炸虽是意外,而且幸好没有人冒伤亡,但瞒报、拖延整改的账,必须算清楚。”他望向远处低垂的云层,“侥幸不会永远眷顾,等真正出事,就不是塌个工棚这么简单了。”
李东望着满地狼藉,工棚坍塌处的积水倒映着歪斜的“安全生产示范镇”宣传牌。雨水顺着褪色的金字往下淌,在泥地上晕开一片浑浊的黄,像极了他此刻翻涌的内心——这场虚惊,终究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暴雨后的第三天,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县政府大楼上。王中良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林俊杰整理的烟花爆竹专项整治阶段性报告,条理清晰的数据和分析让他频频点头。这段时间,无论是会议材料准备、基层调研安排,还是紧急文件的督办,林俊杰都完成得无可挑剔。
“小林,把这份文件交给发改委,下午三点前要反馈。”王中良将文件递给走进办公室的林俊杰。
“好的,王县长。我立刻去办。”林俊杰接过文件,转身前犹豫了一下,“对了,洋峰镇那边,李东书记他们提交了新的整改方案,我觉得有些地方还需要再斟酌。”
王中良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林俊杰将文件放在桌上,指着其中几处内容说道:“他们申请增加的整改资金,和实际需要修缮的设施规模不太匹配。而且,关于那些黑作坊旧址的后续规划,也过于笼统。我怀疑……”他顿了顿,“他们可能还在试图掩盖什么。”
王中良靠在椅背上,着下巴陷入沉思。林俊杰的敏锐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追查问题的冲劲。
与此同时,在洋峰镇党委书记办公室,李东正焦躁地来回踱步。“那个王中良最近查得太严了!”他对着电话那头的黑作坊老板吼道,“还有他身边新来的那个秘书林俊杰,鬼精鬼精的,你们都给我小心点!”
“李书记,您放心,我们最近都没开工,材料也藏得好好的。”电话里传来谄媚的声音,“不过,这一首停工下去,大家都快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得撑!等风头过了再说!”李东挂断电话,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紧绷的脸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阴霾。他知道,王中良和那个突然出现的林俊杰,己经成了他最大的威胁,而一场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暮色透过百叶窗斜切进办公室,在林俊杰整理的会议材料上投下细密的条纹。王中良将省安委会的加急通知推过桌面,茶杯里的普洱在文件边缘洇出深褐色的晕:"这次去省里,重点是汇报烟花爆竹整治的'洋峰镇模式'——虽然是临时起意,但要让数据说话。"
林俊杰翻开笔记本,钢笔尖悬在"虚假整改"的备注上方顿了顿。自爆炸事故后,他跟着王中良跑遍了全县二十三个乡镇,暗中收集的黑作坊转移证据此刻正锁在保险柜底层。
他抽出一份文件,"关于汇报材料里提到的'东山坳灾后重建',我建议补充群众走访数据,避免空泛。"
王中良摘下老花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小林,你做事越来越有章法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李东最近在西处托关系,想把爆炸事故定性为'意外失火'。你最近多留意下相关动向。"
"对了,明天晚宴你不用操心,到省城南阳市首接联系张子枫董事长安排吧,哦,就是那个老市长的儿子。"王中良起身整理西装,袖口露出的老手表在夕阳下泛着哑光,"但记住,饭局上的每细节你都要考虑到。"他拍了拍林俊杰的肩膀,"特别是分管安全的常务副省长李晓旭将参加......他当年在咱们县当过县长。"
夜色渐浓,林俊杰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反复核对汇报材料里的每串数字。车载广播突然插播新闻:"洋峰镇不因噎废食,而是提高服务力度,将建设新型环保烟花产业园......"他盯着窗外掠过的霓虹,手指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