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风铃,不为风响,而为魂动。
若你在半夜听见风铃声中夹杂窃语低喃,不是你听错了,
是有人……从风铃里说话。
清虚道人于山中行路,夜宿苍岭古村。
村子久无外客,道路荒废,但村人仍多礼待他,热饭清茶,温言相迎。只是每家屋檐下,皆挂着一枚骨白色的风铃,迎风不响,寂静无声。
清虚细看那铃,形状怪异,铃体似陶非陶,有斑驳红痕,一圈圈锈迹暗红,仿佛旧血未褪。
“此风铃甚怪。”道人轻声言。
一旁的村童却道:“那不是普通的风铃,是守魂铃。风一响,死人才安生。”
清虚眉头紧皱,询问村中长老,对方面色凝重,低声道:
“这风铃……是用人骨做的。”
道人默然。
长老叹道:“三十年前,一场瘟疫席卷苍岭,半村人死。尸首不及入殓,只得就地焚骨掩埋。”
“死者怨气难平,夜半游魂不散,有人听见屋檐下哭声、咒骂、甚至叩门。”
“后有一老巫,采死者骨灰制铃,挂于门前,引魂入铃,每当起风,铃响则魂定。”
“从那以后,亡魂不再作祟,但……风铃不能摘,也不能换。换了,便有人死。”
清虚听后,心中一沉。当夜宿于村中空屋,特地在屋檐下挂了一枚风铃。
夜里风起,风铃竟无声,反而窗纸隐隐鼓动,传出极细微的低语:“你……不是村里人……”
清虚猛然起身,推门而出,西周黑风如墨。村外山路尽头,一缕白衣飘荡,一个女影正缓缓走来,手中提着一串断裂的骨铃,嘴角渗血。
“你还我……身来……”
她一步一步,鞋不沾地,身后似有无数影子附随,像是曾被困于铃中的冤魂。
清虚祭出镇魂符,却见那白影瞬间分化三道,扑向他体侧,口中咒语倒念:“你来晚了……她己经醒了……”
风铃响起,清晰可辨,铃声中竟传出孩童啼哭与咳嗽,混杂女人尖啸,仿佛有人正被火焚,又像婴儿窒息,凄厉而惨。
清虚明白,那场瘟疫不只是病死那么简单。
翌日,他深入村外“乱骨岗”,扒开封土,竟掘出一整座焚尸坑,坑底压着一个完整棺木,棺上篆刻朱红字:“夭骨归铃”。
他打开棺木,只见其中伏着一具女尸,死时怀胎七月,面目模糊,却紧紧抱着一串骨铃胚胎模样的东西。
清虚不禁叹息:
“此铃非镇魂,乃困魂。当年那老巫为除瘟祸,竟以孕妇尸炼铃,引婴魂为阵,强行镇压,实乃逆天。”
他设坛超度七夜,将乱骨尽归土中,并将尸骨风铃一一收集,投入镇魂坛中焚化,最后封棺葬于“归魂台”。
村中风铃声自此止息,再无异响。
清虚立碑记曰:
“骨铃十三响,亡语碎梦声。
百姓求安生,何须借恶法。
愿苍岭百年后,风起唯有松涛声。”
清虚道人记:
人死为鬼,鬼非恶;
亡者未安,才是最恐怖的事。
用骨制铃,是为镇压;
用心超度,才是真正渡亡。
风铃响起时,你听见的不是风,
是那些被困太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