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井不照影,夜不照水。”
因为水是通阴之物,能映出不该出现的东西。
若你看见井中倒影不是你——
那不是你出了问题,而是你,己经被人换了影子。
清虚道人南下途中,途经一处偏僻村落,名唤“映水村”。
村子以井水甘甜闻名,全村上下日饮不绝。唯有一条古老村规,代代相传:
“午后不可照井水,夜间更不可低头望井。”
初听此言,清虚道人觉得荒唐,便细问其故,村人却三缄其口,只说:“这是祖训,违了会招祸。”
道人成宿借住在村中祠堂,夜里正读经,忽闻村外传来一阵哭喊,随即一声“扑通”坠水之音。
他急出门查看,只见数名村民围在一口古井旁,井边伏着一名女子,面色煞白,嘴唇发紫。
旁人哆嗦着说:“她……她看了井水……她说井里的人在笑。”
清虚低头望井,井水清清,却未见异常。他将女子扶起,用符镇魂,才让她苏醒过来。
女子惊恐交加,喃喃道:
“我只是照了照井水……井里的人长着我的脸,却对我笑,伸手朝我招,嘴里说:‘你终于……肯回来啦。’”
众人面露惊恐,有老人背过身嘀咕:“又是那口换影井。”
清虚道人请村长详述始末。
原来这井己有三百年历史,相传初建时死过一名掘井人,尸骨落入井底。数年后,每逢夜深或烈阳正午,井中便会出现“镜影”——
那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另一个“你”。
若与之对视三息,它便会笑;若你回笑,它便“借你影子而居”,从此你就成了没有倒影之人,慢慢失去记忆,变得木讷呆滞,最后如行尸走肉。
近百年来,己有十三人因此疯癫而死,村中设祖规严禁照井,唯恐祸事再起。
清虚听罢心中警惕,当夜守井,设“真影咒”,挂“照魂镜”,果然在子时,井水泛起异光,水面上竟映出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五官僵硬,笑意诡谲,眼中空洞。
“你是谁?”清虚低声问。
井中影子回答:“我是你……丢下的那个自己。”
他顿悟——这是“影魅”,是亡魂怨念寄居于井水中,模仿生人影像,妄图替代其人而活。
清虚以“破影符”投入井中,井水剧烈翻涌,忽见无数人影浮沉,皆面貌模糊,似曾为人,今己非人。
他当即掐诀念咒,以镇水咒封井口,并设“返影阵”还真影于人。
翌日,井水清明,倒影恢复如常,村中疯癫之人亦有苏醒者,神智慢慢恢复。
清虚劝村中将井彻底封死,另挖新泉,并立碑于井旁,铭曰:
“水映非人影,镜照残魂形。
欲照真心者,莫窥伪幻井。”
封井之事在村中引起轩然大波,有人感激清虚道人除邪,有人却因祖传水源被封而心生怨怼。
甚至有人悄悄夜里前来,欲撬开封井石板,只为再舀一瓢“甘泉”。
清虚早布符封印,那人一掀石板,井口骤起火光,首冲天灵,吓得他连滚带爬,跪地求饶。
次日,清虚召村中父老开坛讲理。他取一盆清水,投下符纸,道:
“此水非甘露,乃魂气之泉。你以为是口福,它却是你命门。”
“这井三百年来吞魂十三,藏魄无数。今为水来,明日水便为祸返。”
众人默然,最终应允封井,另挖新水源。
封井当天,天降雷雨,一道惊雷正劈在封石之上,轰然巨响。
清虚道人凝神望去,只见雷火中隐隐浮现那张镜影脸,似在咆哮,又似在哀鸣,终随烟火消散于尘世。
此后,映水村再无影魅之事,那口井也终年干涸,再不起波澜。
清虚道人记:
世人照水见己,多求形容无缺,
却不知,水中照的,并不总是你。
影子,是你在人间的印记。若被换了——
那个没了影子的你,还算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