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城一夜未眠。
县衙灯火通明,案卷堆满偏厅,连李七都不敢再嚷嚷要回家,“大人,这案子一环扣一环,我现在走,都怕一出门就被写死在纸上。”
我没理他,只盯着眼前那封信。
它是今晨悄悄送入衙门来的。
纸质特异,雪白无纹,似是细绢,纸上只有一句话:
“借命之事,非恶意,乃试术之途。余县尉才慧出众,愿共话‘命理之变’。——篆使。”
落款正是——篆使。
我深吸一口气。
这人终于按捺不住,主动现身。
“他这是邀我谈判?”我将信拍在案桌上。
陈墨行目光复杂:“或许是想谈合作。”
“跟我?合作?”
“你没发现吗?”他抬头望我,“你从未被首接下杀命。命纸写你时,留了余地;借命术横行,你始终在局外;就连这封信,也写得客气。”
“他在拉拢我?”
“也可能是在——观你。”
我冷笑一声:“我可没那么容易被招安。”
“那你打算?”
我抬起头来,眼神凌厉:“赴约。”
我让李七贴出一张“请神帖”,上书西字:
“命局夜话。”
然后将酒菜设在县衙偏园的亭子里,特地请了最会摆盘的庖丁做了七味素斋,又命人装点灯火、铺上羊脂纸灯笼,甚至在亭外插了一根黄篾旗,上书:“余某待客”。
李七看得发呆:“大人您这是……搞庙会啊?”
“搞局。”我咧嘴一笑,“我请他入席,也是请他入局。”
夜子时,风来无声,火动无影。
我坐于亭中,独饮三杯。
忽听风中传来轻轻一响,一道青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亭外。
他戴着面具,身形高瘦,手持一柄折扇,扇面是空白的,仿佛连字都怕他。
“篆使?”我平静开口。
“余县尉果真胆识过人。”
他走入亭内,落座自斟,面具之下听不出语气,却分明带着几分考察的意味。
“你为何而来?”我问。
他摇扇:“命术不应埋没于旧卷、藏于蛮地。你既非唐人,更无守旧之心,当懂我志。”
我心中一凛。
他知道我是穿越的?
我强自镇定:“命术应救人,不应杀人。”
“借命不算杀。”他笑,“死者必死,我所取者,不过顺命。”
“你改命于人,挑动官运、扰乱命格,这是图谋朝局。”
他轻叹:“若朝局不能容变,那便需破旧立新。”
“你到底是谁?”
他缓缓起身,将扇面翻开,竟现出一行篆字:
“昔日命官,今日书客。”
我盯着那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皇命署专属的官篆,他竟真是前朝命官。
“你今日见我,是何意?”
“试你心。”他道,“若你能入我局,未来命道可开;若你执旧法不弃,那便——将你写入我卷。”
说罢,扇子一转,化作一道青光,轻飘飘飞出亭外,整个人也随风而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一张纸,落在酒席之上。
我拾起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五个名字。
第一个,便是:余浪。
第二个:李七。
第三个:沈妙言。
第西个:柳十三。
第五个:卢县令。
——这一纸,正是新一轮命局。
我正欲吩咐衙役查封各处时,外头忽传来一声惊呼:
“着火啦——县衙后院起火啦!!”
我猛然起身冲出亭外,只见夜空下,后堂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那是——档案堂!
我顿时明白,那一晚的“请神夜”,不过是一个幌子。
真正的目标,是火——
火要烧毁的是我查到的所有“借命案底”,焚尽余浪走到此刻的全部证据。
而我,只是被他玩弄于掌心的“候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