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纸烧尽,我却高兴不起来。
不是我命硬,也不是我胆大,而是我终于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对方从未打算真正杀我。
不然,这场“命局”根本不必给我反应机会,更不会一纸写我、又等我逆命。
我不过是他摆在棋盘上的一枚子,用来搅局、用来试术,更用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可注意谁?
很快,这个答案自己走进了我县衙的大门。
那天一早,门房来报:“大人,西市驿馆来了一位自称‘江东柳氏’的族人,说有大事禀报。”
“江东柳氏?”我一挑眉,“这个姓最近闹事了吗?”
“他说,族中有一位远房堂兄‘柳十三’,三个月前死于命术,但最近……又活了。”
“死了又活了?”我瞳孔一缩,“人活了?还是说诈尸了?”
门房吓得一哆嗦:“他说的是‘借命’,不是诈尸。”
这玩意我知道。
借命术,属于古蛮术之一,传说中可以将将死之人“转命”,用他人命格暂托己身,本该死的人可苟活,代价是——另一个人必死。
“带他进来。”
柳家人名叫柳问舟,穿得整整齐齐,说话却颤颤巍巍,一进门就下跪。
“大人!请您一定救救我们柳家啊!”
“你说你堂兄三个月前死了?”
“是……是的,他当时暴病身亡,尸体都停灵了三天,但出殡那晚突然睁眼坐起,家中惊骇,甚至有人当场吓疯。”
“后来呢?”
“我们原想请人镇魂,但他却……很快恢复如常,说自己是‘命未尽,借来续气’。”
我心头一震:“他说借了谁的命?”
柳问舟咬牙:“说是借了一名……织户寡妇之命。”
“名字?”
“苏氏,住在城东柳巷。”
我点头:“她怎么了?”
“就在柳十三‘复生’的三日内,苏氏暴毙,七窍流血而死。”
“验尸了吗?”
“验了,验尸官说是内脏自溶,全无外伤。”
这典型——命术杀人。
我当即命人备马,带上陈墨行,一起奔赴柳巷。
苏氏的尸首己火化,幸好有当日尸检图册。
我拿到手一看,只见其心脏位置血色极重,如被“吸干”,肝脏竟缩成一团,几乎看不到形状。
陈墨行看完,点头低语:“借命术无疑。”
我皱眉:“这术不是失传了吗?”
“是,但有人借尸还魂的噱头重炼此术。”
“原理呢?”
“借命,需两人命格相冲,同时命中阴阳互补,再辅以某种‘转命载体’,可将濒死之人的命线连至另一个活人。”
“转命载体是什么?”
“多是有私交之物,或亲缘、血缘、身上之物……也可能是术者以某种媒介连接,比如……”
他指向柳家门口挂的灯笼。
我走过去一看,那灯笼底部竟然画着一枚血红篆符,似乎己经干裂,但线条尚在。
“这是……命符?”
陈点头:“术者提前设符,一边接气一边断气,等于搭了条命的‘管子’。”
“柳十三知道吗?”
“他若知道,不会这么平静。”
“那他为什么能借到?”
“可能他不是借命的主谋——他是‘被人借来的’。”
我一怔。
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有人在暗中操控整个命局,选定柳十三苟活,选定苏氏去死,而真正控制术法的,是第三人。
回县衙后,我再次翻查过往三个月所有非正常死亡案件。
结果发现,一共有五起“类似命案”:
?一名郎中暴毙,数日后,一位原本病危的赌徒起死回生;
?一名绣女暴死,一名遭火灾烧伤的富商完好无损复原;
?一名书生投井,同日县东一位痨病鬼突然不治而愈……
这些人,全有一点共同之处:
他们都“活得太不合理”。
我立刻圈出这些人,命人一一调查,重点看——
他们身边,有没有特殊物件、血色符纸、亲近亡者。
而调查的结果,更让我头皮发麻:
这几人身边,都出现过一名“算命先生”。
他有的在药铺门口摆摊,有的出现在绣坊后巷,有的在东市喝茶……穿青衣,带面具,自称“命行人”。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又是你,篆使!”
“余大人,”陈墨行看完卷宗,忽然出声,“你还记得你问过我——‘命是给谁定的’?”
“记得。”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借命’术,在唐初曾是禁术,只有皇家命官、太医院、术署之人可研习,凡民间施用,一律死罪。”
“这我知道。”
“但你没注意到,这些被‘续命’的人,最后都被……安排了去职、改业、甚至提拔。”
“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语气幽冷:
“背后的人,不止在借命——他在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