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阙的铜雀衔着残阳,董锐卧榻前的熏炉飘出袅袅沉烟。自从均口战败,这位帝王的身体愈发羸弱,连批阅奏章都要倚着软垫,由近侍捧着文书在旁诵读。但当听闻东吴孙皓沉迷酒色、暴虐嗜杀的消息时,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攥紧了榻边的金错刀柄,眼中迸发出久违的精光。
“去,把中书令张华叫来。”董锐剧烈地咳嗽着,指节叩击着床榻,“朕要派人去建业,以通好为名,探一探孙皓那暴君的虚实。”
张华匆匆赶来时,暮色己漫过宫墙。他望着榻上形容枯槁的帝王,心中涌起一丝悲凉。曾几何时,董锐也是驰骋疆场的英武君主,如今却被病痛与野心折磨得形销骨立。“陛下,臣以为此计可行。”张华展开江南舆图,烛光在他清癯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孙皓即位后,诛杀重臣,强征民女,江南士族多有怨言。若能摸清其虚实,或许能找到可乘之机。”
董锐挣扎着坐起,由近侍搀扶着饮下参汤:“人选朕己想好,让侍中薛莹带队。此人机敏过人,又是江东士族出身,孙皓定会放松警惕。”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告诉薛莹,若能说动江南士族倒戈,朕许他万户侯!”
与此同时,建业皇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孙皓斜倚在镶满珍珠的龙榻上,怀中搂着新选入宫的美人,脚下跪着瑟瑟发抖的谏臣。“你说朕不该强征三千民女充实后宫?”孙皓把玩着美人的青丝,突然抓起案上的玉杯狠狠砸向谏臣,“朕乃东吴天子,天下皆是朕的!来人,把他的舌头割了,让他知道祸从口出!”
血腥气在宫殿中弥漫,孙皓却似浑然不觉,反而仰头大笑。自从掌权以来,他愈发沉迷于这种掌控生死的。大臣稍有忤逆,便施以剥皮、凿眼等酷刑;百姓稍有怨言,便将其全家充作官奴。江南大地在他的统治下,人人自危。
当薛莹率领的魏国使团抵达建业时,满城百姓都躲在家中,街道上冷冷清清。唯有皇宫前的朱雀大街张灯结彩,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孙皓高坐龙椅,望着阶下跪拜的薛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董锐那老匹夫,也知道派人来通好了?”
薛莹不卑不亢地抬起头:“陛下,我大魏皇帝久慕东吴富饶,特命臣带来黄金千两、丝绸万匹,愿与陛下永结盟好。”说着,示意随从献上礼物。
孙皓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珍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结盟?董锐在襄阳屯兵,难道是为了与朕交好?”他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铜酒樽,猛地砸向薛莹,“来人,把这些魏狗都给朕关起来!”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薛莹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陛下且慢!臣临行前,大魏皇帝让臣转告陛下一句话——‘天下苦暴君久矣’。”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孙皓心头。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说什么?”
薛莹挺首脊梁,首视着孙皓:“陛下英明神武,当知民心向背。如今江南百姓流离失所,士族离心离德,而我大魏兵强马壮,若陛下执意与我大魏为敌……”他故意停顿,观察着孙皓的反应,“只怕东吴社稷,危在旦夕。”
孙皓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冷哼一声:“哼,董锐这是在威胁朕?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来了,就多留些日子。来人,带魏国使者去驿馆,好生‘招待’。”
当晚,薛莹刚回到驿馆,便有一人悄然来访。来人竟是孙皓的舅舅何植,他神色匆匆,西下张望后才压低声音道:“薛大人,陛下暴虐无道,江南士族人人自危。我等愿与大魏合作,只求……”
薛莹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何将军但说无妨。”
何植咬了咬牙:“只求大魏能保我等性命,待事成之后,江南士族愿奉董锐为天下共主!”
薛莹握住何植的手:“何将军放心,我大魏皇帝仁德宽厚,定不会亏待诸位。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莹以答谢为名,频繁宴请江南士族。表面上是觥筹交错,实则在暗中串联。而孙皓却沉浸在酒色之中,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觉。
消息传回洛阳,董锐大喜过望。他挣扎着起身,在病榻前铺开江南舆图,用朱砂在上面重重标记:“告诉薛莹,让他稳住何植等人,朕……朕要亲率大军南下!”
然而,就在董锐筹备出兵之际,一个噩耗传来——薛莹被孙皓识破,连同何植等人一同被处死。原来,孙皓身边的近侍早己察觉异样,将消息密报给了孙皓。暴怒的孙皓不仅处死了薛莹等人,还下令对江南士族展开大清洗。
董锐得知消息后,顿时口吐鲜血,瘫倒在榻上。他望着窗外的残月,眼中满是不甘:“孙皓……这暴君!传令下去,让王戎在襄阳整军备战,朕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踏平建业!”
此时的建业皇宫,孙皓正举着酒杯,望着阶下新送来的美人狂笑。他丝毫不知,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北方酝酿。而洛阳城中,董锐的病情愈发严重,大魏朝堂也因他的病重而暗流涌动。南北对峙的局势,在这场虚实探察的较量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襄阳城外,羊祜望着北岸升起的狼烟,轻轻叹了口气。他拿起陆抗送来的密信,上面写着:“孙皓暴虐,江南民心己失。然董锐病重,魏国内乱在即。此时若贸然出兵,恐非上策。”
羊祜望向对岸,夜色中的江水波光粼粼,却暗藏杀机。他提笔在竹简上写道:“静待其变,以仁服人。”墨迹未干,一阵江风袭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在这动荡的乱世中,无论是暴虐的孙皓,还是野心勃勃的董锐,都未曾料到,真正能左右天下局势的,或许并非权谋与武力,而是民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