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识

灯光摇晃如梦。

雾金厅里一层浮华，一层疲惫，一层交易。苏雨霖坐在舞池边的矮椅上，身上那件夜场制服早就皱巴巴的，腰身勒得太紧，锁骨清晰，少年气没遮住，反而越发显眼。

为了活下去，白天跳街舞，晚上来夜场当“陪酒学徒”——听起来比鸭好听点，但本质差不多。

他讨厌这里。他讨厌喝酒、被摸、被叫“小美人”，更讨厌笑脸底下的腌臜味道。他从来没笑过，也不会笑，老板却因为他那张脸勉强留了他一个月，说今晚再搞砸就滚蛋。

“有贵客。”经理拍了拍他肩，“你就当卖个艺，喝酒行，别做多的，别出错。”

苏雨霖没有抬头，只嗯了一声。

心里想：多糊弄一下就走，这里的钱脏得要死，但还能撑几天。

——

他没想到，那个“贵客”第一眼就挑了他。

也许不是第一眼，也许是唯一一眼。

那个男人从VIP入口走进来时，整个场子都低了声。叶秦一身深色西装，扣子扣到锁骨，黑发整齐、眼神沉静，不像是来找人陪酒的，像是来挑谁下地狱的。

他坐下没多久，就轻轻抬了抬手。

“那个。”他朝经理点了下，“最靠舞池边那个小孩。”

“他？新来的……有点不听话。”

“更好。”

——

苏雨霖坐到叶秦对面的时候，没想太多。

他连看都没看清人，只是低着头，装模作样地说：“先生晚上好。”

“叫什么名字？”叶秦问。

“……雨霖。”他说。

“什么爱好？”

苏雨霖一愣，像听到不在台本里的问题，过了几秒才回道：“跳舞。”

他说得很轻，像是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叶秦盯着他：“跳哪种？”

“都跳。”苏雨霖垂眸，“现在跳街舞。讨饭吃那种。”

“芭蕾跳过？”

苏雨霖抬眼：“你是记者？”

“不是。我是……想了解你的人。”

少年冷哼一声，没搭话。他不信这种场合里真有人在乎舞种和梦想。

叶秦没再追问，只温声说：“陪我坐一晚？”

苏雨霖眉尖一挑：“你想睡我？”

“问你，愿不愿意。”

“卖艺不卖身。”他冷冷回了句。

话落，他本想端起酒杯掩饰那点多余的锋利，结果那杯酒却一饮而尽。喉结轻轻一动，脖颈拉出好看的线条。

叶秦没有阻止，甚至微微颔首，像是给了某种默许。

他没再劝他喝，但也没让他停。

而苏雨霖，好像也没有想停。

明明是“陪酒”的，却在叶秦那种不置一词的放纵下，一瓶接一瓶地喝着。一开始他还礼貌性地敬酒，语气有点敷衍，动作有点僵；到后面——

他干脆自己拧开一瓶，抬手仰脖灌下，动作潇洒得像在夜场混了三年。杯子撞到桌面，“砰”的一声，眼神己经微微发光。

叶秦不劝，不挡，只是看着他。

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地把防线喝碎，看着他少年身躯下那一点刻意压抑的破坏欲，一点点地、细致地、带着野性地泄出来。

——

但酒过三巡，他的底气就散了。

脸颊泛红，唇也染上酒色。他没真喝多少，却己经有点迷糊。整个夜场像是退了焦，只有叶秦的声音还清晰得让人发烫。

“你真的不喜欢这儿？”

“你不觉得脏？”苏雨霖趴在桌上，眼神有些游离，“我一开始来时，连自己都觉得脏。”

“那现在呢？”

“现在……”他轻笑，“现在反而干净了，反正比你们干净。”

叶秦看着他，没动。

苏雨霖却忽然往他身边凑了凑，醉眼迷离地盯着他：“你皮肤真好……你是不是平时不干这些的？”

“嗯。”

“那你今晚干嘛来了？找我？我可不让你随便碰我。”

他语气轻佻，指尖却己经慢慢摸上叶秦手背。

叶秦没躲。

只是低声道：“你醉了。”

“我没醉。”

“霖霖。”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记得你说的。”

“你记得？”少年好像突然惊了一下，然后一下子闭了嘴。

像被什么击中。

——

叶秦看他醉得差不多了，伸手托住他后颈，把他扶起来。

“别睡这儿。”

“去哪？”

“我送你去睡觉。”

“……你不碰我？”

“不会。”

“真的？”

“你想让我碰？”

苏雨霖没再说话，只任由他被抱起，埋进那人怀里。

他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是冷杉与墨水混合的清香，一点不像这个场所的味道。

他们去的是顶楼酒店套间。门一关，夜场的声音就被彻底隔绝。

叶秦帮他卸了鞋，擦了脸，脱下紧身外套，把他安顿进柔软的床里。

他睫毛动了动，手指微握，像一只睡着但仍带防备的猫。

叶秦低头亲了亲他额头，然后站起身，转身离开。

早晨醒来时，床边没有人。

但桌上放着早餐、一份精致的文件袋、一支银色钢笔，和一张字条：

「如果你签下这份协议，来古堡找我。

我会管你，

你所有的梦想都可以实现。

但你得听话。」

地址、联系方式、签名：叶秦

苏雨霖盯着那张纸好久。

他从没被谁“许诺过未来”。

他以为来这里是被摸被骂被踢出去，但他没想到第一次有人，看见他不是一双腿，而是一个还没来得及张开的梦。

他咬着下唇，心跳发烫。

他没有马上签，但三天后，他拎着行李，带着那份文件，敲响了古堡的门。

——也敲开了他自己余生的命。

———

苏雨霖忘了，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不久前，苏雨霖踩着滑板穿过夜色的街巷，背后是炸裂的鼓点和胡乱呼喊的年轻人。他刚赢了一场街头freestyle battle，赢得干脆，像是一场漂亮的逃脱。他笑着从对手身边走过，眼睛亮得像夜色里突然爆出的烟花。

叶秦坐在对面酒吧的露台上，衬衫扣到最上，修长指节搭着红酒杯。陪同他的客户滔滔不绝地讲着商业并购，只有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个头，看向那群人群中的少年。

他第一眼看到苏雨霖，就觉得——这个人不是他圈子里的。

太生动了，太不识规矩。

——也太美。

“是谁？”他随口问了身边的助理。

“听说是舞团里最近冒出来的一个街舞小子，跟人闹过几次，背景不干净，原来在夜场跳舞。今天是临时被朋友拉来撑场的。”

叶秦没回应，但视线没有移开。

他向来喜新，却也从不贸然出手。只是那晚苏雨霖朝他走近时，冲他扬了扬下巴，少年嗓音里带着不羁的戏谑：

“喂，你盯我很久了，帅哥。”

那一刻，叶秦的酒味都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