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鸟与皇后

茂密的雨林深处满目疮痍，不知名的金属碎片深深地嵌进泥土，倒塌的焦炭树干压在巨兽的焦尸上。

再往深处，是一个巨大的撞击坑，流经此处的一条小溪在这里积成了一个水塘，一架战机的残骸一半浸泡在水中，另一半斜斜指着天空。

“白鸟空港第……航中队”

机体上的残损涂装，依稀能辨认出以上字样。

这是一处无人的空难现场，撞击引发的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才被烟尘所造成对流雨浇灭。

然而自然的生机是那样强大，外层的菌类与苔藓己经开始在草木灰上生长，林中的小兽则是更早一步奔行在灰烬之间，寻找那些在大火中被烤熟的坚果与种子。

一只蛞蝓猪朝着水塘缓慢爬行着，它和地球上的猪长得差不多，但却有着蛞蝓一样的滑腻外皮。外皮时刻分泌着粘液，在保持身体的同时也散发着独特的气味，帮助它与同类进行一定的交流，顺道驱赶一些不太饥饿的猎食者。

它是这片雨林食物链里的中位者，进食草本植物与菌类的同时，也被一群更强的猛兽视作食物。

蛞蝓猪爬到水塘边，微微俯下身子，在它不算聪明的脑袋里，它甚至都感觉己经感受到了溪水的清凉。

下一秒，平静的水面突然扑出一只工蜂，蛞蝓猪还没来得及反应，六足两爪就瞬间扑在它的脸上。

那虫子通体棕褐色，半米来长，有点像星际里的工蜂，但没有后者的翼状膜，看上去要更丑一点。

“唔……”

蛞蝓猪的叫声被强行中断，变成半截含糊不清的音节，工蜂的口器在它的脸上不断撕咬着，留下深深创口的同时，也将强酸注入其中。

挣扎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强酸浸透了蛞蝓猪的脑髓，肥重的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只有一堆被刨起的焦土证明它曾经挣扎过。

几只体型较小的虫子从水中爬出，它们有的负责推动蛞蝓猪的尸体，有的则在水岸边挖掘。

蛞蝓猪尸体下方的泥土很快就变得蓬松，最后在其自身重力的影响下，塌方的泥土带着尸体一起滑入了水中。

“扑通！”

水声不大，但还是传到了战机残骸的机舱里。

机舱被一道巨大的裂口撕开，顺着透过裂口的阳光，可以看到机舱内部被一种灰黑色的黏稠生物质所覆盖。

一颗囊泡斜挂在机舱壁上，质地光滑的囊泡膜略微透明，里面装满了油绿色的液体，如同呼吸般缓慢舒张与收缩着。

固定着囊泡的菌毯一路延伸，最后连接到机舱曾经的弹药仓，这里己经被另一堆菌毯所覆盖，它们分化出腺体与尖牙，构成了消化室。

一只工蜂正把一块鲜红的血肉投到其中，血肉在腺体分泌物与尖牙的共同作用下，被分解成更次一级的有机质。

而在囊泡与消化室之间，肉眼看不见的生物电信号正无声地传递着。

“主脑，消化室己储备足够分化下一个舱室的有机质。”

“按照原计划，将一半的机舱进水段分化为基因进化室。”

“建议：我们应将有机质用于孵化虫群，扩大虫群范围。”

“我知道，但虫群现在是富氧生物，而这颗星球的氧含量显然不够，我们要进化出适应这颗星球环境的基因，不然再多的虫群也没有足够的战斗力。”

“是，主脑。”

一团菌毯从消化室中蠕动而出，在一只虫子的引导下，这团菌毯朝着预定基因进化室的方向移动着，留下了由同样菌毯组成的轨迹，轨迹中的菌毯迅速分化成类似于神经与血管的组织，负责养料与电信号的传递。

“十一天了啊。”

主脑发出一声感慨，而这份感慨和先前的命令一样，也被同一个神经网络中另一个信号源接收到。

“是的，主脑，自从你完成转化之后，我们己经在这个星球度过了十一个自然日。”

“十一天才建起第二个舱室，时间可真够长的。”

“主脑，这己经是你转变以来第二十八次发出关于时间的感慨了，判定为原物种的转化残留，建议剔除。”

“拒绝建议。”

留下这句话后，主脑关闭了与另一个意识的神经信道。

两只在囊泡附近作为守卫待命的工蜂突然齐刷刷地转过头，一齐看向囊泡。

而借着这两只巨虫的感官共享，主脑观察着这个囊泡，也是目前在物理意义上，能被称之“我”的存在。

囊泡中的液体缓慢流动着，而在其有意识的故意收缩下，一颗隐藏在液体深处的人类大脑，缓缓浮现在囊泡膜上。

这就是“我”，曾经的人类飞行员，现在虫群主脑。

被虫群寄生的飞船，错误的飞船航道，被废弃的殖民星球……还有一次大头朝下的完美坠机。

飞机的坠毁不仅杀死了“我”，也摧毁了寄生在飞机里的大部分虫群与虫群主脑。为了延续自身生存，虫群的次级虫巢意识——也就是刚才与“我”进行信号交流的意识，决定将“我”的意识进行灵能转化，转化为虫群的新主脑。

由于飞船上贫瘠的有机质贮存，转化进行得并不完整，“我”虽然变成了虫群主脑，但意识中有太多需要切割掉的人类残余，而这样的一个主脑，显然是不符合虫群需求的。

等到虫群通过守株待兔的方式攒够了有机质，却发现这些人类残余己经完全融入了主脑的灵能思维，都搅合在一块了，想切除连下刀的地方都没有。

凑合过呗，还能离咋的。

结束了回忆，主脑重新打开了与虫巢意识的交流信道。

“我觉得我需要个名字。”

“你是该星球的唯一主脑，具有唯一性，不需要名字；在遇到别的虫群后，你的意识将与其他虫群主脑结合，也不需要名字。所以该行为无用，不建议。”

“不，我需要。”

借着在水塘中潜伏虫子的感官共享，主脑看向飞机残骸上的文字。

“白鸟空港……也不知道我在那边算阵亡还是失踪，失踪的话，社保的钱估计还得扣……要不我就叫白鸟吧。”

白鸟主脑切换到另一只虫子的感官，那只虫子正把的血肉送到消化室分解，除开刚刚开始建造的进化室不算，这里是整个虫巢唯一的成型器官，说是虫巢主体也不为过。

“至于你……感觉你是个女孩子，皇后这个名字应该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