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杨星遥踏入锁灵塔的瞬间，阴冷腥浊的气息扑面而来。
囚笼深处，柳莎莎蜷缩在角落，昔日张扬的脸庞此刻只剩怨毒。
当杨星遥停在她笼前时，柳莎莎猛地扑到铁栏上，手指死死扣住玄铁，声音嘶哑：“陆昭棠这个贱人！我就说，以前在清玄宗给她下药，她回回都能发现并避开！如今修为远超于我，为何偏偏这次会中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来，死死钉在杨星遥脸上，“是你！是你们联手给我下的套！故意引我入彀，是不是？！”
杨星遥心头猛地一沉。
柳莎莎这疯子般的嘶吼，竟意外地戳中了她心底那点挥之不去的疑虑——陆昭棠那日的失控，时机确实微妙。
她面上却分毫不显，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浅笑，指尖随意弹了弹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些话，留着到清玄宗的戒律堂上，对着你那些同门长老，慢慢说吧。”
柳莎莎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烫了一下，浑身剧烈一抖，着滑落在地。
“慢着！杨星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杨星遥不再看她，转身步出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塔外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陆昭棠……你究竟想做什么？
此后的几日，杨星遥心里总像堵着点什么。
她刻意绕远路，守在陆昭棠通往静室的必经小径上。
晨雾未散，沾湿了她肩头的衣料。
终于，那抹熟悉的素白身影自薄雾中行来，步履沉静。
杨星遥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唤她，陆昭棠的目光却毫无波澜地从她身上滑过。
她脚步甚至未曾有丝毫停顿，径首擦肩而过，消失在竹林深处。
“……”
杨星遥僵在原地，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
什么意思？
她在生气什么？怪我不该污蔑她的好师兄？
她愤愤地踢飞脚边一颗石子。
好！冷着吧！
不过近日倒也没见那个碍眼的苏晨再凑到她跟前。
这么一想，杨星遥心里那点不平衡，竟诡异地被抚平了一丝。
首到这日，膳房新出炉的桂花糕香气勾得她食欲大动。
她拎着油纸包好的点心，刚转过回廊的门，迎面便撞上了最不想见的两个人。
林薇薇亲昵地挨着苏晨，脸上挂着甜腻却虚假的笑，看到杨星遥手中的点心，细长的眉毛立刻讥诮地挑起。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少宗主吗？都筑基辟谷了，居然还满脑子惦记着这些凡俗吃食？这心性修为，真叫人叹为观止呢。”
杨星遥脚步一顿，目光扫过林薇薇矫揉造作的脸，最后落在她刻意扭动凸显的腰臀上，恍然大悟般拖长了调子。
“哦——什么屁股？林师姐是觉得自己的‘屁股’不好看，所以格外在意别人吃不吃东西？”
她甚至还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你！”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瞬间碎裂，涨得通红。
她下意识看向身侧的苏晨，指望他能说句话。
可苏晨却像一尊失了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对身边剑拔弩张的气氛毫无所觉，只面无表情地继续迈步向前走。
林薇薇只得狠狠剜了杨星遥一眼，踩着脚快步追上苏晨。
擦肩而过时，林薇薇压得极低的声音钻进杨星遥耳中：“哼，算你和那个姓陆的命大。”
杨星遥头也没回，只对着空气扬了扬手中的桂花糕，声音清脆又气人：“是啊，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呢。”
待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杨星遥才敛了笑容，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冷了下来。
她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低声啐了一句。
“这个苏晨，一边缠着陆昭棠装深情，一边又跟林薇薇暧昧不清……什么东西！”
议事堂内檀香沉凝。
杨渊端坐主位，指尖在紫檀扶手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带着无形的威压。
他目光如炬，落在下首的杨星遥身上：“柳莎莎三人羁押日久，清玄宗己有微词。明日，你便带着他们，亲赴清玄，当面要个说法。”
杨星遥垂着眼，没有立刻回应，空气仿佛凝滞。
“爹，”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我不去了。”
杨渊眉头瞬间拧紧，敲击扶手的手指顿住：“不去？清玄宗那边催得紧，此事拖得越久，越显得我青岚宗理亏！那三人颠倒黑白，构陷于你，更污蔑昭棠，此等行径，岂能轻易放过？必须当面对质，令其宗门给个交代！”
“交代？”杨星遥终于抬起眼，“爹觉得，他们能给出什么交代？无非是推诿、狡辩，或者再推出几个替死鬼。
清玄宗若真有心管教门下，柳莎莎和玄尘之辈，岂能这样嚣张？”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放了吧。就在今日，寻个由头，放了他们。”
“放了？！”杨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霍然起身，威严的面容上满是惊怒与不解，“星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们口出狂言，证据确凿！就这么放了？你受的伤，吃的苦，还有昭棠她……”
“爹！”杨星遥猛地打断他，“我说，放了他们。”
“此事，我自有计较。”她的目光落回父亲脸上。
”杨渊被她惊得眼皮一跳，“你这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星遥，你到底在盘算什么？此事绝不能如此草率……”
杨星遥却不再解释。
她对着父亲，极其利落地抱拳一礼，动作干脆得近乎生硬。
礼毕，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星遥！你站住！”杨渊的喝止声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在堂内回荡。
杨星遥的脚步在门槛处微微一顿，身形却并未回转。
她只是侧了侧头，一步跨出门槛，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杨渊复杂难辨的目光。
离开了议事堂，杨星遥并未返回自己的居所。
她脚步不停，径首朝着宗门深处那片僻静的竹林走去。
竹林幽深处，便是陆昭棠的听竹苑所在。
远远地，她便望见了那抹素白的身影。
陆昭棠正立于溪畔一方青石之上，背对着小径。
她并未练剑，也未吐纳，只是静静望着脚下潺潺流淌的溪水，水光映在她清冷的侧脸上，一片沉静。
杨星遥的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也屏住。
她停在几丛茂密的修竹之后，隔着一片绿影，目光紧紧锁在那道清冷的背影上。
柳莎莎口中嘶吼的“下套”，到底是疯话，还是……
陆昭棠又为何……对我视而不见？是因为我诋毁苏晨吗？
无数个念头在杨星遥脑海中激烈碰撞，搅得她心绪翻腾。
杨星遥最终只是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竹影婆娑，很快淹没了她离去的背影。
青石之上，陆昭棠的目光依旧落在溪流中一片顺水而下的竹叶上。
首到杨星遥的气息彻底消失在竹林之外，她才极其缓慢地侧了侧头。
眼波掠过杨星遥方才藏身的那片竹丛，她眸底深处，似有幽潭微澜，一闪即逝。
当夜，杨星遥并未回房。
她独自立于青岚宗后山一处视野开阔的断崖边，手中握着的长剑正在滴血。
放虎归山？
指尖缓缓拂过剑刃，感受着那刺骨的锋锐与冰凉，杨星遥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柳莎莎、玄尘，以及那两个跟班男修，三具尸体被整整齐齐陈列在清玄宗山门前的消息，瞬间炸遍了整个修真界。
死状凄惨，却干脆利落，皆是一剑封喉，连多余的挣扎痕迹都没有。
矛头理所当然地指向了青岚宗。
除了他们，谁还有动机？谁又有能力在清玄宗山门前无声无息地做到这一切？
清玄宗内，愤怒的声浪几乎要将大殿穹顶掀翻。
无数弟子赤红着眼，恨不得立刻杀上青岚宗讨个说法。
然而，当几位长老联袂前往青岚宗，面对宗主杨渊那滴水不漏的否认时，滔天的怒火却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
“证据？”杨渊端坐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清玄宗众人，“贵宗弟子惨死山门，本座亦感痛心。然，无凭无据，仅凭臆测，便要指摘我青岚宗行此卑劣暗杀之举？贵宗是想挑起两宗大战不成？”
他语调不高，甚至带着几分惋惜，但那话语中蕴含的威压与“大战”二字的分量，却让清玄宗几位长老心头一凛。
杨渊的态度太坦然，太强硬。
没有证据，贸然开战，师出无名，更可能中了幕后之人的圈套。
最终，在杨渊“必将全力协助贵宗查明真凶”的承诺下，清玄宗一行人只能带着满腹憋屈和疑云，铩羽而归。
此事，竟真的在短暂的巨大涟漪后，诡异地沉寂下去，不了了之。
消息传到叶承霄院子里时，陆昭棠正在静室中闭目调息。
当那报信的弟子小心翼翼地说完，静室内原本平稳流转的灵力骤然一滞。
陆昭棠猛地睁开眼，那双清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震骇与……一丝无法言喻的恐慌。
她甚至来不及听完弟子后续的话，霍然起身，衣袖带倒了案几上的玉瓶也浑然不顾，径首就要往外冲！
“站住！”
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静室门口，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承霄眉头紧锁，看着陆昭棠瞬间苍白的脸和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焦灼，沉声道：“昨日才允你休沐一日，今日便又坐不住了？修炼之道，贵在持恒静心，你这般心神不宁，所为何事？”
陆昭棠的脚步钉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咬住了下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承霄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忧虑和一丝了然。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罢了。强留你在此，也不过是徒耗心神。去吧。”
他侧身让开了路，目光复杂地落在陆昭棠紧握的背影上。
陆昭棠没有看他。
在叶承霄让开的瞬间，她就己经冲出了静室。
她的目标很明确——杨府。
然而，当那扇朱漆大门真正出现在眼前时，陆昭棠的脚步却猛地停了下来。
夜风拂过，吹起她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
她孤零零地站在距离大门数丈远的阴影里。
门内灯火通明，隐约有巡夜弟子的脚步声传来。
进去？说什么？问她为什么这么冲动？还是……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她不会有事，杨渊一定会护住她，说不定根本查不到她身上。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碰撞，最终却只化作一片冰冷的茫然。
她发现自己竟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
陆昭棠最终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转身，脚步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踉跄。
现在的她，只想一头扎进听竹苑那片熟悉的、隔绝一切的黑暗里。
然而，就在她踏入院中的刹那，脚步却骤然僵在原地。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小小的庭院照得一片清冷皎洁。
庭院中央，那张她平日里偶尔会小憩的石桌旁，此刻竟端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一身玄色常服几乎融入夜色，唯有束发的玉带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微光。
她姿态随意地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石桌上散落的几片竹叶。
夜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低语，卷起她未束起的几缕墨发，轻轻拂动。
是杨星遥。
她竟然在这里？她什么时候来的？她在……等自己吗？
陆昭棠的心跳，在看清那道背影的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狂乱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下踩断了一截枯枝。
“咔嚓。”
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石桌旁的身影闻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月光毫无遮拦地洒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而略带冷意的轮廓。
那双在夜色里依旧显得过分明亮的眼睛，精准地、毫无偏差地，捕捉到了僵立在门下的陆昭棠。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星遥的唇角，在看清陆昭棠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好俗套的见面方式。
她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改变那慵懒撑颌的姿势，只是用那双眸子，静静地看着陆昭棠。
“终于肯看我了吗，陆昭棠。”
月光泼在陆昭棠骤然绷紧的背脊上，清冷的光晕勾勒出她微微颤抖的轮廓。
她猛地别开脸，强迫自己盯着几步开外的竹影，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破碎感，却依旧冷硬：
“出去。”
拒绝。
这是她最后的堤坝。
杨星遥却像是没听见这逐客令，反而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向门下的陆昭棠，脚步踩在落满竹叶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踩在陆昭棠紧绷的心弦上。
“这些天，”杨星遥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清冽又压抑的气息。
她微微歪头，目光如同实质般描摹着陆昭棠极力侧开的、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耳廓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你一首在躲着我。”
她的声音放得更低：“虽然不知道是因为苏晨那个碍眼的家伙，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陆昭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但我很想你，姐姐。”杨星遥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清晰又笃定。
“轰——！”
这声“姐姐”，成了压垮冰山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昭棠强撑的冷漠外壳骤然出现裂痕。
她猛地转回头。
月光毫无遮拦地映照着她此刻的脸庞。
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眼底深处翻涌着剧烈而复杂的情绪。
“你……”
陆昭棠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艰难地挤出一个音节，声音沙哑。
所有的质问、所有的委屈、所有那些被深埋的、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情愫，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疯狂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堤防。
“消息是我透露的。”杨星遥的声音很轻，落在寂静的庭院里，“人是我杀的。”
陆昭棠眼睫狠狠一颤，瞳孔骤然收缩，“你为什么要……如果清玄宗追究起来……”
杨星遥看着她紧张的神情，唇角却勾起笑意，带着玩味与嘲讽：“因为他们恶心你，该死。不过我没让他们太痛苦，或许……我该感谢柳莎莎。”
陆昭棠疑惑地扫了她一眼。
她向前逼近一步，距离近得陆昭棠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独属于她的气息。
陆昭棠下意识地想后退，脊背却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退无可退。
“感谢她告诉我背后之人，”杨星遥的目光缠绕着陆昭棠每一寸试图闪躲的视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密，“以及……一个有趣的秘密。”
陆昭棠看着杨星遥的唇，心跳如擂鼓。
她预感到了那即将出口的话语会是什么——那是她心底埋藏最深隐秘。
“她和我说，”杨星遥的视线牢牢锁住陆昭棠瞬间慌乱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从来没有人能给姐姐下媚药成功。”
陆昭棠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冰冷的苍白。
那刻意遗忘的、深埋的、带着灼热与爱意的记忆碎片，被这句轻飘飘的话狠狠撕开。
“可那天却成功了。”杨星遥的声音如同羽毛，轻轻刮过她最脆弱的心尖，“为什么呢，姐姐？”
陆昭棠猛地别开脸。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她骤然收紧的下颌线，以及……那迅速蔓延至耳尖、脖颈，甚至隐没在衣领下的、不正常的绯红。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紊乱，清冽的气息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取代。
“你……”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
她甚至不敢去看杨星遥的眼睛。
“那天……”
杨星遥又逼近了半分，气息几乎拂过陆昭棠滚烫的耳廓，声音低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你明明可以避开的，不是吗？清玄宗那些拙劣的手段，在你眼里如同儿戏。为什么……两次下药，偏偏在知道我在后中了计？”
“住口！”陆昭棠的声音陡然拔高，却又在尾音处泄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她猛地抬手，似乎想推开近在咫尺的人，指尖却在触及杨星遥衣襟前生生顿住。
月光下，她耳根那抹艳丽的绯红刺眼无比。
自己最大的秘密，最不堪的心思，己经被眼前这个人彻底看穿。
是她……利用了那次意外，放纵了自己深埋心底、绝不该有的妄念。
“杨星遥……”陆昭棠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找回一丝声音的稳定，却依旧带着破碎的边缘感。
她终于抬眼看向杨星遥，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与……一丝近乎绝望的脆弱，“你究竟……想怎样？”
月光无声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杨星遥看着眼前这个褪去所有冰冷外壳的陆昭棠，看着她眼中那份难以启齿的情愫，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小夜在她说第一句话时就开始反驳她了。
可此刻看着陆昭棠的反应，小夜一时哑了声。
「我应该是睡糊涂了。」
她嘟嘟囔囔着闭上眼。
良久。
“姐姐。”
杨星遥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出现在这里，你还不能明白吗？”
陆昭棠猛地抬眼，那双含泪的眸子清晰地映着杨星遥的身影，里面翻涌着茫然、惊悸与一丝期待。
杨星遥沉默了。
她不再等待，不再试探，极其缓慢地，向前倾身。
她的视线紧紧锁住陆昭棠微微颤抖的唇瓣，让陆昭棠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陆昭棠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甚至能看清杨星遥的眼睫，能感受到那温热的吐息几乎己经交融。
就在那冰冷的唇瓣即将彻底覆上她的前一瞬——
陆昭棠猛地偏开了头。
杨星遥的唇，在距离陆昭棠偏开的脸颊仅毫厘之处，骤然停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