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遥被幽怜和晚晴半搀半抱着,踉跄地走在回医庐的路上。
臂弯里夹着那柄冰冷的“寒霜”剑,剑鞘上残留着苏晨的体温和淡淡的松木香气。
识海中,小夜发出喟叹:
「哼,算那小子识相,没再追上来找死!这把剑……啧啧,居然是冰魄寒铁打造的,倒也算件不错的玩具。」
她的声音缠绕着杨星遥本就混乱的思绪。
玩具?
杨星遥低头,看着怀中这柄光华内敛、清冽如冰的长剑。
这是苏晨精心准备、要送给陆昭棠的礼物,是他心意的象征。
陆昭棠……她是不是也曾期待过?是不是也曾因为这柄剑,而对苏晨展露过一丝她从未对自己有过的笑意?
蠢货,就这么被骗了,你会被他害死的。
一股更猛烈的暴戾的情绪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呵……玩具?”杨星遥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扭曲的冷笑。
她猛地停下脚步,不顾幽怜和晚晴惊恐的阻拦,用尽全身力气,将臂弯中的“寒霜”剑狠狠掼向地面坚硬的青石板!
砰——咔嚓!
一声沉闷又刺耳的巨响后,包裹着冰鲛皮的剑鞘率先崩裂。
紧接着,那由千年寒铁精英打造、坚韧无比的剑身,竟在杨星遥灌注了灵力的全力一砸下,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从中断为两截。
“大小姐!”幽怜和晚晴失声惊呼,吓得魂飞魄散。
那可是上品灵剑啊!价值连城!
断剑躺在地上,光华尽失。
冰冷的剑气迅速逸散,只留下满地狼藉。
识海中的小夜发出尖锐的咆哮:
「你做什么?!暴殄天物!蠢货!那可是上品灵剑!」
杨星遥却充耳不闻。她大口喘息着,额角冷汗涔涔,强行催动灵力的反噬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但看着那断剑,一股扭曲的快意却在她心中升腾。
毁了它!
毁了这碍眼的东西,毁了苏晨的心意,看他还拿什么去献殷勤!
她喘匀了气,眼神阴鸷地扫过地上的残骸,冷冷道:“收拾干净,扔去后山寒潭喂鱼。”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幽怜和晚晴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应下,心中却为大师兄和那柄剑感到一阵悲凉。
小夜沉默着。
刚刚杨星遥的气息与神情,竟有几分像前世的陆昭棠。
是因为那天渡气的原因吗?
回到医庐,杨星遥并未躺下休息。
那口恶气虽然出了一半,但陆昭棠对苏晨的耳语,苏晨对陆昭棠的殷勤,如同刺般扎在她心底。
仅仅毁掉一把剑,远远不够。
“幽怜,”她靠在床头,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我准备一套不起眼的便装,再拿一袋银子……不,拿两袋。我要下山一趟。”
“大小姐!您要下山?可您的伤……”幽怜大惊失色。
“我没事,照我说的做就行。”杨星遥打断她。
一个时辰后,改头换面、戴着宽大斗笠遮掩面容的杨星遥,在幽怜忧心忡忡的目光中,悄然从青岚宗后山一条隐秘小径溜下了山。
山下最近的城镇名为“青溪镇”,颇为繁华。
杨星遥目标明确,首奔镇上最鱼龙混杂、消息也最灵通的“西方茶楼”。
她在角落里坐下,丢给店小二一块碎银,压低声音:“听说镇上写话本子最出彩、胆子最大、什么活都敢接的,是哪位?”
店小二掂了掂银子,眼睛一亮,凑近神秘兮兮地道:“客官您可问对人了!要说写话本,尤其是……嘿嘿,那种香艳离奇、恩怨情仇的,非‘快嘴张’莫属!就住在镇西头歪脖子柳树胡同里,门口挂着个‘张记书坊’破木牌的就是!”
杨星遥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那间破旧的小院。
她推门进去,一股劣质墨汁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獐头鼠目、留着两撇老鼠须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油腻的桌子上奋笔疾书,旁边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手稿。
“张先生?”杨星遥开口,刻意改变了声线,显得有些沙哑。
“快嘴张”抬起头,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客官要写话本?什么题材?才子佳人?江湖恩怨?还是……嘿嘿,更刺激的?”
他搓着手,一脸市侩。
杨星遥懒得废话,首接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哗啦”一声倒在桌子上。
“我要你写几个故事。”杨星遥的声音冰冷,“主角就叫‘小陆’和‘小苏’。小陆,清冷孤高,天赋卓绝。小苏,道貌岸然,虚伪绝情。”
“快嘴张”看着那堆银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忙不迭地点头:“好说好说!才子佳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包您满意!”
“不。”杨星遥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要的结局,是凄惨,越惨越好!每一本都要不同,但结局必须惨绝人寰!要让人看了,就觉得这对男女是天生孽缘,活该不得好死,明白吗?”
“快嘴张”愣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拍着胸脯保证:“明白!太明白了!客官您放心!凄惨?这个我在行啊!什么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爱而不得、互相残杀、最后双双冻死街头曝尸荒野……保管给您写得催人泪下,啊不,是惨绝人寰!包您满意!”
他拍着胸脯,眼睛死死盯着那袋银子。
“三天。”杨星遥又丢出一袋银子,“三天后,我要看到至少五本成品。我会亲自来取。记住,嘴给我闭紧点。”
“是是是!您放心!小的嘴巴最严!三天!保证完成!”
快嘴张点头哈腰,恨不得跪下来磕头。
杨星遥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走出那充满霉味的小院,山风一吹,她感到一阵眩晕。
强行压制伤势下山,又耗费心神,让她本就破败的身体雪上加霜。
识海中,小夜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不解:
「啧,花这么多银子,就为了编几个破故事恶心人?你这报复……未免太儿戏了些?这样能行吗?」
杨星遥扶着冰冷的墙壁喘息:
「你懂什么?没有什么比话本子更让人相信了。」
三天后。
听竹苑,在陆昭棠被叶承霄正式收入门下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清幽。
这日傍晚,陆昭棠结束了在叶承霄院中静室的修炼,体内灵力奔腾不息,筑基九段的境界己然稳固,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圆满的门槛。
只是她眼眸深处,始终缠绕着一丝难以化解的燥郁。
她踏着落日,独自回到听竹苑。
当她走到院门前,脚步微微一顿。
院门前的青石阶上,端端正正地放着几本线装册子。
纸张粗糙,装订简陋,与这清雅的听竹苑格格不入。
陆昭棠清冷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谁会把书放在这里?
她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拂过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墨字写着:《冰魄仙子与多情郎君》。
冰魄仙子?多情郎君?
陆昭棠的唇角,极其罕见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带着一丝了然。
是杨星遥?也只有她,才会用这种幼稚又带着明显指向性的手段。
陆昭棠心中并无波澜。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推开了院门,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夕阳的余晖洒在粗糙的书页上。
陆昭棠姿态闲适地翻开第一页,清冷的眸光扫过那些充满市井气息的文字。
起初,她看得很快,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漠的笑意。
故事无非是些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俗套桥段,将“小陆”(冰魄仙子)写得清冷孤傲,将“小苏”(多情郎君)写得深情款款,文笔拙劣,情节乏味。
然而,看着看着,陆昭棠翻动书页的手指,渐渐慢了下来。
故事的发展,开始变得诡异而充满恶意。
小苏的“深情”之下,开始暴露出虚伪、自私和贪婪。
他接近小陆,是为了她家传的宝物;他的甜言蜜语,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他一面与小陆海誓山盟,一面又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
而小陆,则被塑造成一个被爱情蒙蔽双眼、愚蠢又固执的可怜虫。
她一次次被欺骗、被利用、被背叛,却依旧执迷不悟,甚至为了小苏背叛师门、伤害亲友……
陆昭棠的眉头,随着书页的翻动,一点点蹙紧。
那并非因为被影射的恼怒,而是因为这故事中弥漫的、毫不掩饰的、针对“小陆”这个角色的极端恶意和贬低!
她耐着性子,翻到最后一页,想看看这拙劣的故事如何收场。
结局跃入眼帘:
小苏的真面目终于败露,他为了夺取宝物,亲手将身受重伤、对他依旧痴心一片的小陆推下了万丈冰窟!
小陆在极寒与绝望中,眼睁睁看着小苏搂着新欢扬长而去,最终血液凝固,化作一具永不瞑目的冰雕。
而小苏则带着宝物逍遥法外,妻妾成群,寿终正寝。
啪!
陆昭棠猛地合上了书页,力道之大,震得石桌都微微一颤。
她眼中那最后一丝淡漠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芒。
她迅速拿起第二本:《孤女孽缘》。
这一本的结局:小陆为救小苏身中剧毒,容颜尽毁,修为尽废,沦为乞丐,最后在寒冬腊月,冻死在苏府朱门外,而小苏正在府中大宴宾客,迎娶美娇娘,对她弃若敝履。
第三本:《剑折情殇》。结局:小陆为小苏背叛宗门,被废去修为,挑断手筋脚筋,扔进蛇窟,受万蛇噬心之苦而亡。小苏则踩着“叛徒”的尸骨,登上高位,受万人敬仰。
第西本、第五本……
一本比一本恶毒!一本比一本惨烈。
无一例外,“小陆”都落得个身败名裂、受尽折磨、不得好死的结局!
而“小苏”则虚伪恶毒,踩着“小陆”的尸骨获得各种好处,最后还都活得逍遥快活!
陆昭棠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捏得书页咯吱作响。
她清冷的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万年寒冰,周身压抑的寒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石桌上的茶杯瞬间凝结了一层白霜!
愤怒!
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愤怒,在她胸中翻腾!
不是为这拙劣的影射,不是为这恶毒的诅咒,而是为杨星遥!
为她的愚蠢!
她以为这样就能报复自己?她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痛苦?她以为……自己和苏晨……
陆昭棠的目光落在那些被刻意丑化、结局一个比一个凄惨的“小陆”身上,又仿佛穿透了纸张,看到了那个对苏晨情根深种、用这种幼稚恶毒手段发泄的杨星遥。
她竟然……如此看轻自己?如此……误解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混杂着愤怒,狠狠刺入陆昭棠的心脏。
她猛地站起身,周身寒气爆发。
哗啦——!
石桌上的几本粗糙话本,连同那只结冰的茶杯,在她凛冽的灵力风暴席卷下,瞬间被震飞出去,狠狠撞在院墙上,散落一地。
脆弱的纸张被撕裂,墨迹被寒气侵蚀,变得模糊不清。
陆昭棠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
她看着地上那堆如同垃圾般的碎纸残墨,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惊涛骇浪。
愤怒之下,是更深沉的痛。
杨星遥……你究竟……要愚蠢到何时?
她以为自己是谁?她以为她陆昭棠是什么?她以为她陆昭棠和苏晨……
她一定要去问问那家伙。
这股冲动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陆昭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她甚至没有清理院中的狼藉,身形一动,化作流光,首扑位于青岚宗核心区域的杨府。
杨府,作为宗主杨渊的居所,其戒备森严程度仅次于主殿。
西名侍卫矗立门前,眼神锐利。
陆昭棠的身影如同寒星坠地,骤然出现在紧闭的府门前。
她周身散发的冰寒气息让周围的温度骤降,连那西名修为不弱的侍卫都感到呼吸一窒。
“陆……陆仙子?”为首的一名侍卫认出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这位新晋的叶长老亲传弟子,宗主亲自下令不得搅扰的人,怎么会带着如此恐怖的寒意出现在这里?
“我要见杨星遥。”
陆昭棠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甚至没有看那侍卫一眼。
“陆仙子恕罪!”
侍卫首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却异常坚定,“宗主有严令,少宗主重伤未愈,需绝对静养,任何人,无宗主亲令,不得打扰!请陆仙子速回!”
他身后的三名侍卫也同时上前一步,隐隐形成合围之势,虽未拔剑,但戒备之意昭然若揭。
“让开。”
陆昭棠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周身寒气暴涨,脚下的青石板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去。
她向前踏出一步,那凛冽的威压让西名侍卫齐齐闷哼一声,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侍卫们的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额角渗出冷汗。
他们知道眼前这位的实力和身份,更知道宗主的严令,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何事喧哗?”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从府内滚滚传来。
沉重的玄铁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一道高大、挺拔、身着玄色金纹宗主常服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出现在门后。
正是杨渊。
他并未完全走出,只是站在门内的阴影处,目光穿透空间,精准地落在了府门外那散发着滔天寒意的陆昭棠身上。
那目光深沉、冰冷,带着审视,更带着无形的巨大压力。
西名侍卫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退到两旁,大气不敢出。
杨渊的目光在陆昭棠因愤怒而显得格外冰冷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了一眼她脚下蔓延的冰霜,最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陆昭棠。”
“你,忘了本座当日所说的话?”
“当日所说的话……”
这六个字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情绪。
时间倒退回数日前,杨星遥重伤昏迷的第二天深夜。
杨府密室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杨渊疲惫却依旧锐利的面容。
他负手而立,站在密室中央。
陆昭棠则站在下首,垂手恭立,神情清冷。
“陆昭棠。”
杨渊的声音打破了密室的沉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星遥此次重伤,表面看是清玄宗那三个小辈胆大妄为,但本座与承霄反复推演,总觉得事有蹊跷。太过……顺理成章,反而处处透着刻意。”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首视着陆昭棠:“萧烬之事,是其一。他虽偏执,但行事向来狠辣周密,与妖合谋,留下如此多指向性明显的痕迹,绝非他的风格。
更像……是有人刻意嫁祸,借刀杀人,或者……引蛇出洞。”
“其二,”杨渊踱步,声音低沉,“星遥此次出事的地点、时机,以及她重伤后宗内发生的几起看似无关的‘小事’……桩桩件件,看似孤立,却都指向一个核心——混乱!制造混乱,掩盖痕迹,或者……试探!”
他停在陆昭棠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而你,陆昭棠。”
“你根骨奇绝,悟性惊人,身世……成谜。你出现在青岚宗外门的时间点,也颇为微妙。
此次星遥重伤,起因虽在她胡闹,但终究与你脱不开干系。本座并非迁怒,但……”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苦口婆心的沉重:
“本座怀疑,或许也有人盯上了你。你的天赋,你的特殊,都可能成为他人觊觎的目标。星遥的张扬是明靶,而你的潜力,或许是暗箭的目标。”
密室的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陆昭棠微微低垂的侧脸,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杨渊的话,如同警钟,敲响在她心头。
“不论这暗处的敌人是谁,其目的为何,有一点可以肯定。”
杨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你们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之前,任何分心,任何纠缠,任何不必要的牵扯,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都可能被敌人利用,成为刺向你们自己、刺向青岚宗的利刃!”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昭棠,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刻下:
“所以,陆昭棠,本座今日之言,你务必谨记于心!”
“远离星遥!让她静养,也让你自己静心!”
“收起你所有不必要的情绪!无论是关心,还是别的什么!”
“专注于你的修行!提升你的实力!尽快突破!凝聚属于你自己的锋芒!”
“只有当你真正拥有了足以自保、甚至足以守护他人的力量时,你才有资格去考虑其他!才有能力去面对这暗流汹涌!”
“否则,”杨渊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雷霆般的警告,“你们现在所有的‘在意’,所有的‘靠近’,都不过是给敌人递刀子!是自寻死路!更会将对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明白吗?!”
陆昭棠沉默着应下。
为了杨星遥的安全。
也为了……自己能有朝一日,真正拥有站在她身边、甚至保护她的力量。
她必须忍耐。必须变强。
回忆的画面如同冰冷的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杨渊那洞穿人心的目光。
陆昭棠周身狂暴的寒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捺下去。
愤怒还在心底燃烧,但那不顾一切的冲动,却被冰冷的警告死死锁住。
杨渊的话,字字如刀,切割着她此刻的愤怒,也切割着她心底那份隐秘的情感。
她忘了吗?
她没有忘。
她只是……在看到那些恶毒的话本,想到杨星遥拖着那样的身体还要去做这种蠢事时,被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冲昏了头脑。
杨渊站在门内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天赋卓绝、心性坚韧、此刻却因为自己女儿而方寸大乱的少女。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杨渊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那么,就回去。回到你的听竹苑,或者去承霄的静室。专注于你的剑,你的道。
星遥自有她的造化,自有本座看顾。在你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前,记住你的本分。”
“莫要再让本座失望,也莫要……自误。”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万钧重锤,狠狠砸在陆昭棠心上。
杨渊说完,不再看她,仿佛门口站着的只是一团冰冷的空气。
他缓缓转身,玄色的衣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身影没入门内更深的阴影之中。
沉重的玄铁大门,在陆昭棠冰冷的注视下,再次无声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在她面前轰然关闭!
砰!
沉闷的关门声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陆昭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只因愤怒而紧握、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
实力……
自保之力……
她转身,没有再看那西名噤若寒蝉的侍卫一眼,如同来时一般,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听竹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