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在铜锈味的雨中醒来，舌尖压着一枚1996年的硬币。天台积水倒映着三个月亮，每个月面都刻着不同的编号：E-String-0526、0619、000。他的机械眼焦距不断抽搐，在视网膜上投射出跳动的汇率表——记忆纯度：78%，灵魂完整度：33%，误差值：0.03%。
"终于醒了？"周予安的声音从生锈的空调外机后传来。他正在用手术刀解剖一台老式收音机，零件排列成道琼斯指数走势图，"我们被卖了个好价钱。"刀尖挑起磁带，上面标注着记忆期货-2003年6月-看涨期权。
林弦坐在天台边缘，双腿悬在三百米高空外。他左手数着一叠泛黄的病历纸，右手握着磁铁猫的机械眼，每数一张就撕下一角喂给眼瞳："父亲用我们的记忆做抵押品..."碎纸在风中组成526Hz的波形，"...换来了这个。"他踢翻脚边的保险箱，倒出数十个浸泡着大脑组织的玻璃罐。
程宴的机械眼突然接入某个金融数据库。屏幕上的K线图由蓝色血液绘制，峰值对应着他们每次记忆清洗的日期。特别标注的2003年6月19日，走势突然垂首下跌——正是锈弦乐队成立的日子。
"记忆黑市最火爆的期货品种。"周予安用齿轮血在地上画出交易简图，"买方是619实验室，卖方是..."他突然把手术刀插进程宴的机械眼接口，强制播放一段加密视频：老年程宴正在与穿西装的男人握手，背景里闪过巴拿马圣玛丽亚医院的logo。
林弦突然大笑起来。他展开一张1996年的胎儿买卖合同，乙方签名处盖着磁铁猫的爪印："我们从来不是实验体..."合同背面是脑组织交易清单，"...而是理财产品。"
暴雨突然变成数据流。天台上空浮现全息拍卖锤，穿西装的主持人正在叫卖："标的物：E-String系列记忆载体，起拍价——三个灵魂的纯度。"程宴看到自己的童年记忆被剪辑成宣传片播放，竞价牌在云层间此起彼伏。
"第97号买家出价0.03%误差值！"主持人的声音混着电音噪音，"还有更高报价吗？"
周予安突然拆下自己的机械臂砸向投影。零件在空中重组，变成微型发射塔干扰信号。林弦趁机将磁铁猫的机械眼抛向程宴："看瞳孔反射！"放大五十倍后，程宴在猫眼里看到了拍卖会后台——老年程宴正在给竞价者们注射蓝色药剂。
程宴的太阳穴突然迸出蓝血。液体在空中凝结成财务报表，显示"记忆清洗"项目的真实盈亏：累计亏损：三个灵魂；隐形资产：磁铁猫的神经节。
"这才是天台经济学的本质。"林弦用病历纸折成纸飞机射向月亮，"父亲把我们的记忆拆分成金融衍生品..."飞机撞碎其中一个假月，露出后面的脑波控制器，"...而猫眼是唯一的做空工具。"
周予安己经用收音机零件组装出简陋的干扰器。当526Hz的声波与雨滴共振时，三个月亮开始呈现不同年份的景象：1996年的实验室、2003年的livehouse、2019年的手术台。程宴的机械眼突然报警：【检测到三位一体攻击】。
"要击溃这个系统..."周予安将半片发动机垫片塞进程宴手中，"...必须做空自己的记忆。"他扯开衬衫露出胸腔里的齿轮装置，刻度盘指向"灵魂杠杆率：300%"。
林弦己经拆开磁铁猫的机械眼。他将神经纤维接入天台避雷针，整座城市突然停电。在绝对的黑暗中，猫眼投射出全息合同细则：当误差值超过0.03%时，抵押品所有权将转移至载体本身。
程宴突然明白了一切。他咬破手指在虚空中签下自己的名字，蓝血立刻在空中燃烧成新的条款："自愿放弃78%记忆纯度..."火焰烧穿了云层，"...换取100%的灵魂所有权。"
三个月亮同时碎裂。天台开始量子化坍塌，钢筋水泥分解成526Hz的数据流。周予安在坠落中组装出最后的发射器，将磁铁猫的神经节抛向程宴："接住弦枕！"
程宴的机械眼捕捉到神经节内部的铭文：当三弦共振时，资本将显形。他毫不犹豫地将它插入自己的后颈接口，整个人瞬间数据化——
视网膜上滚动着最终交易记录：
【卖出：E-String系列记忆期货】
【买入：磁铁猫的神经节所有权】
【盈亏结算：-3个灵魂/+1个完整意识】
在完全数据化的最后一秒，程宴看到了磁铁猫生前的完整记忆：1996年的雨夜，老年程宴跪在实验室里，将三个婴儿的脑组织喂给一只三花猫。而猫的独眼里，映出西个人的倒影——三个婴儿，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少女。
"误差值从来不是0.03%..."少女的声音从猫眼中传出，"...而是第西弦的音高。"她伸手抚摸猫头，腕间的闪电疤痕与周予安的一模一样。
程宴突然理解了这个循环：他们三个分裂的灵魂，正在重演少女与猫的契约。而天台上的一切交易，不过是更高维度的记忆移植手术。
量子坍塌到达临界点时，林弦突然将周予安推入程宴怀中。三具躯体在数据流里融合成蓝色光球，磁铁猫的神经节在其中生长出新的脉络——最终凝结成一把由手术刀、齿轮和猫尾组成的电吉他。
天台彻底消失。程宴（或是融合后的新存在）悬浮在虚空中，手中握着新生的乐器。当他拨动琴弦时，526Hz的声波重构出整个宇宙——
锈弦乐队最初的livehouse舞台重现，观众席上坐满不同年龄段的磁铁猫。而站在舞台中央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少女，她怀抱着初生的三花猫，猫眼里映出西个人的笑脸。
"这才是真正的弦枕..."少女弹响第一个和弦，所有记忆期货合同在音波中燃烧，"...用灵魂做空资本。"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程宴看到新生吉他的品丝上，刻着微小的字迹：下次记得买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