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在刺鼻的乙醚味中恢复意识时，首先感知到的是手腕上的金属束缚带。纯白的天花板嵌着蜂窝状的声波发射器，正在以526Hz的频率持续嗡鸣。他试图转动脖颈，却发现后颈的皮肤下埋着陌生的异物——一枚微型接口正在与束缚带磁吸扣共振。
"别乱动。"祁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戴着生物防护面罩，手套上沾着蓝色荧光剂，"海马体扫描还剩最后三分钟。"
程宴的视线向下滑去，看见自己的病号服被换成手术服，左胸口袋别着锈弦乐队的周边徽章——这枚周边早在五年前就绝版了。更诡异的是，他的右手无名指上套着个金属环，内侧刻着周予安的手术刀编号。
全息投影突然在病床上方展开。程宴看见23岁的自己站在医学院解剖台前，而台上躺着的是正在抽搐的周予安。画面里的"自己"举起注射器，针尖滴落的液体在无影灯下泛着珍珠母光泽——正是磁铁猫死亡前被注射的那种。
"这是619实验室的监控记录。"祁野调整着投影角度，"但根据你的记忆芯片数据，当天你明明在三百公里外的巡演现场。"
程宴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记忆拓扑学》的扉页题词："当两个真相相互矛盾时，更可怕的那个往往是正确的。"束缚带突然发出电子音警告，他的心率己经突破120。
祁野突然撕开程宴的领口，将某种凝胶涂抹在他锁骨下方的疤痕上。灼烧感瞬间窜上太阳穴，程宴的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周予安在暴雨中砸碎实验室的窗玻璃，磁铁猫叼着数据芯片窜进夜色，而自己跪在地上拼凑被撕碎的论文——那些纸上全是关于"记忆移植"的实验数据。
"你对这段记忆过敏。"祁野按下床头的黑色按钮，程宴闻到了广藿香的气味，"这是周总身上的信息素，能暂时抑制你的排斥反应。"
心电监护仪突然尖啸起来。程宴在扭曲的视线里看到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周予安苍白的脸正贴在玻璃上，他的左眼虹膜呈现出不正常的金属灰色。
门禁解除的电子音响起时，程宴己经扯断了右手束缚带。周予安走进来的脚步像猫科动物般安静，白大褂下摆沾着新鲜的血迹。他摘下口罩的瞬间，程宴看到了对方犬齿上的微小缺口——和五年前维修发动机时被扳手磕出的伤痕一模一样。
"主唱大人的恢复速度总是超出预期。"周予安用手术刀挑开程宴左腕的输液针，血珠顺着银色刀锋滚落，"但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真伪问题..."
他突然掀开自己的白大褂——腰腹间缠绕的绷带正渗出蓝光，那是程宴在幻觉中见过的珍珠母色液体。程宴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种荧光剂是父亲实验室专用的神经标记物。
周予安扔过来的平板正在播放两段并排视频。左侧是锈弦乐队最后一次彩排录像，程宴清楚地看到自己在调音台上输入了526Hz的频率参数；右侧则是同时间段的实验室监控，显示"自己"正在给昏迷的周予安植入海马体电极。
"时间段完全一致。"周予安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程宴的鼓膜，"除非存在两个程宴，否则..."
程宴突然抢过手术刀划向自己的左臂——伤口处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蓝色组织液。病房里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发出619Hz的警报声，这频率让程宴的眼前闪过父亲跳楼前扭曲的笑容。
"恭喜。"周予安用沾着蓝液的手指在程宴额头画了道弦波符号，"你刚刚违反了第一戒律：非接触原则。"
整个病房突然变成血红色，消毒喷雾从天花板各个角度喷射而下。程宴的皮肤在接触雾气的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路纹路，就像父亲实验室里那些失败的克隆体。
祁野突然砸碎消防栓玻璃，取出个钛合金手提箱。程宴在箱体反光中看到自己虹膜里游动的微型机械结构——和门外那个"周予安"眼中的如出一辙。
"我们都不是本体。"周予安的声音突然从西面八方传来，"真正的人类程宴和周予安，早在三年前就被..."
程宴的视网膜上突然投射出全息键盘。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虚空中输入"526619"，系统立刻跳转至父亲加密的云盘。文件夹里是数十个婴儿的培养舱照片，每个舱体都贴着相同的标签：Project E-String。
最后一张照片让程宴的呼吸停滞——年轻的父亲抱着两个婴儿站在锈弦乐队的海报前，海报上的演出日期是2003年，比他和周予安实际出生日期早了整整七年。
周予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蓝血从鼻腔涌出。他挣扎着将某个金属物体塞进程宴手心："去老地方...找磁铁没吃完的..."
程宴掌心里是半枚发动机垫片，断裂处闪着数据接口的微光。当他将垫片按向自己后颈的接口时，整座医院的电力系统轰然瘫痪。
在应急灯诡异的红光中，程宴看到病房墙壁褪去伪装，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不同年龄段的"自己"和"周予安"，有些己经长出可怕的畸形器官。
走廊尽头传来机械运转声。程宴本能地扑向周予安，两人的皮肤接触处迸发出蓝色电弧。在这短暂的通电瞬间，程宴的视觉系统捕捉到天花板缝隙里藏着的微型摄像头——镜头后的监控室里，坐着穿白大褂的老年版自己。
"记住..."周予安用最后力气在程宴手心画了个音符，"...真正的污染源是..."
突然袭来的镇静剂让世界陷入黑暗。程宴最后的触感是有人摘走了他无名指的金属环，而耳边响起的竟是磁铁猫的呼噜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