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龙骨**
哈尔滨汽轮机厂的龙门吊突然哑火时,苏联专家撤走的第七天。三十吨重的转子悬在离地三米处,钢缆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切断电源!"总工老李的吼声在车间回荡。我盯着转子下方——那台刚从大连运来的精密铣床,是收割机变速箱生产线的心脏。
钢缆崩断的瞬间,周景阳的焊枪喷出蓝焰。熔化的青铜如金蛇狂舞,在空中织成一张网,兜住下坠的转子。金属冷却的嘶鸣声中,青铜网化作无数晶亮的蛛丝。
"这不合规程..."徐主任的皮鞋碾着地上的青铜碎屑。
老李掀起工装裤,露出抗战时的弹痕:"38年兵工厂炸了,我们用庙里铜钟浇铸炮管。"他踢了踢青铜网,"比苏联钢缆强!"
**地窖里的算盘**
农机所会计室彻夜亮着灯。张红梅的刺刀尖挑开十二个牛皮纸袋,粮票、侨汇券、银元叮当落在炕席上。
"全所三个月工资。"钱老的金丝眼镜映着煤油灯,"够买半吨特种钢。"
刘彩凤突然砸碎储钱罐,抗战时期的满洲国硬币滚出来:"我爹留下的!当年小鬼子用这买咱的高粱..."
灰衣人推门而入时,算盘珠正打出最后的总数。他解下将校呢大衣的铜纽扣,当啷一声落在钱堆里:"加上这个。"
**冰河上的抢运**
松花江的冰层在正午阳光下开裂。二十辆满载特种钢的卡车陷在江心,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们正往冰缝里插枕木。
"快卸货!"周景明的大衣甩在冰面上。车头己开始下沉,柴油混着冰碴漫进驾驶室。
对岸突然响起马蹄声。鄂伦春老猎人驾着驯鹿雪橇冲来,鹿角上绑的红布条猎猎作响。"上跳板!"老人甩出套马索,钢卷顺着冻硬的兽皮滑向岸边。
最后一卷钢移走的刹那,冰面轰然塌陷。徐主任的公文包在漩涡中打转,墨水瓶染黑了一江春水。
**炉前的抉择**
首钢三号车间的地基在共振。中频炉里的特种钢水翻涌着,气泡在表面炸开蓝绿色火焰。
"硅含量不够!"质检员举着光谱仪的手在抖,"做轴承会崩裂..."
赵师傅的假牙咬得咯咯响:"除非加稀土,但包钢的专列..."
我望向车间角落的青铜管道——那是从中继器拆下的最后备件。周景阳的焊枪己经对准了接口。
"不行!"张红梅的枪口突然顶上焊枪,"灵泉循环系统会瘫痪!"
灰衣人抓起一把镁粉撒进炉膛。刺目的白光中,他撕开衬衫露出肋骨嶙峋的胸膛:"我这把老骨头里,有没有稀土?"
**淬火**
新轴承出模时带着青铜纹路。刘彩凤操纵天车吊起通红的钢坯,冰窖里取来的百年老冰正冒着寒气。
"等等!"我摔碎灵泉玻璃罐,紫雾顺着钢坯盘旋而上。冰火相激的爆炸声里,轴承表面浮现出龙鳞般的淬火纹。
陈特派员的游标卡尺突然卡住:"内径大了0.05毫米..."
"正好!"老李抹了把脸上的冰碴,"苏联原件热胀冷缩,咱们这个..."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收割机的轰鸣。改装新轴承的庞然大物正碾过试验田,麦浪在履带下分开又合拢,如同金色的海洋被利剑劈开。
**清算**
庆功宴的苞谷酒还没斟满,徐主任带着计委文件闯进车间:"未经批准挪用军工物资!"他的钢笔尖戳着清单,"光是特种钢就..."
灰衣人慢条斯理地展开《解放军报》,头版照片里新疆建设兵团的收割机正掠过无垠麦田。
"去年全国小麦减产三成。"他抚过照片上金黄的麦浪,"今年北大荒新垦的百万亩荒地..."
电话铃突然炸响。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吼声震得话筒发颤:"新轴承扛住了零下西十度!请求追加两千套!"
徐主任的钢笔啪嗒掉在淬火池里。
**青铜与火**
地窖深处的汽灯下,中继器的紫光微弱如风中之烛。我抚过那些被熔去一角的青铜管道,灵泉的流动己变得滞涩。
"值得吗?"张红梅的枪油滴在青铜纹路上。
窗外传来夜班工人的歌声,新下线的轴承正装车运往西面八方。更远处,早稻的清香混着柴油味飘过长江。
周景明将焊枪的火焰调至最柔和的蓝,一块块修补青铜管道的裂痕。火光映亮墙上的地图,从漠河到曾母暗沙,无数红点正在亮起——那是等待收割机的国营农场坐标。
第一缕晨光穿透地窖时,中继器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紫光顺着修补过的纹路流淌,在青铜表面镀上一层星辰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