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德林期货交易所。
吴锦夏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清脆声响,收尾后,抬起头转了转酸痛的脖子。
她解决了这个咖啡豆供应商的麻烦,不论谭淼是否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之后是否会选择这家供应商,无论如何,至少他的选择空间又大了些。
唉。吴锦夏啊吴锦夏,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自己是个恋爱脑啊。
匆匆来,匆匆去。
吴锦夏的航班划过天际时,谭淼仔细看完邮箱里某人整理给他的资料,打开手机点开对话框想要回一句感谢,一张照片跃进他的眼中。
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中的吴锦夏衣着不如往日精致,举着一杯咖啡放在脸侧,挡不住的疲惫倦容,双眼却是亮的。搂着一个气呼呼的红头发小姑娘,抱着胳膊外头躲避摄像头。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含笑的老人。
她又去了新的远方,又认识了新的朋友。
照片中的她当时在想什么呢?会是怎么样的感受呢?
谭淼的眼神如炭笔晕染开来,他看着照片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手边的速写本上勾勒。
画里是被藤蔓绞杀的交易电脑,焦糖色的咖啡液正从键盘缝隙渗出,形成一行未干的字迹:瑰夏。
肖潇推开咖啡店的门,发现所有器具都换成了哥伦比亚手工陶器。
谭淼正在研磨的粉波旁散发出奇异的花香,像是有人把整个安第斯山脉的春天都装进了豆仓。
看来谭淼那边也有点人脉啊,这才几天就用上新款了。
"那位吴小姐..."店员小姐姐的指尖刚碰到咖啡杯就被烫得缩回,"她到底做了什么大事啊?"
谭淼将拉花缸里的奶泡倒入虹吸壶,看着银色器具渐渐被蓝紫色侵蚀:"可能是......行为艺术吧。"
透明壶身突然映出林氏集团股价暴跌的新闻快报,常春藤图案在沸腾的咖啡液里舒展成胜利手势。
“啊?”店员迷惑。
谭淼将新烘焙的咖啡豆装入真空罐时,电子秤上的数字清零。
橱窗外飘来铃兰的清香,他抬眼,对面阳台上己经5天没有按时出现那人的身影了。
她回来了吗?难道事情还没处理完吗?
往日这个时间,吴锦夏应该正踮脚修剪花店二楼的垂吊绿萝,薄荷绿围裙带扫过露台栏杆,像尾不安分的金鱼。
"谭店长!"肖潇举着烫金请柬冲进咖啡馆,"林氏资本的邀约函!"
请柬上印着浮雕咖啡豆图案,谭淼用放大镜观察纹路时,肖潇好奇地凑过去开口:"我听锦夏之前提过,这纸质是意大利的Fabriano Artistico,每平方米克..."她忽然顿住,指尖抚过请柬边缘的暗纹,"这图案...好眼熟,是什么来着呢?"
"1903年巴拿马运河工程纪念邮票的变体。"谭淼调出平板里的数字档案,"林氏资本创始人的曾祖父是当年运河股票的最大买空方。"
“对对对!就是这个什么运河!”肖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声肯定。
肖潇突然倒吸冷气,指着咖啡店的小电视:"看新闻!"
财经频道正在首播林氏资本的发布会,林嘉儒站在仿制的老式股票交易所铜钟前:"我们收购了'summer花店'商标的原始注册公司..."大屏幕闪现泛黄的商标注册书,日期竟比吴锦夏的花店开业还要早。
谭淼的虹吸壶发出尖锐啸叫。他切断火源的速度比往常慢了不少,深褐液体在玻璃壶内壁留下泪痕状渍迹。
这边吴锦夏回国后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谭淼,于是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奇女子可耻的躲在家里面。
"商标抢注。"吴锦夏扯下围裙摔在吧台,"我只听过这种把戏,今天倒是托那个装货的福,开了天眼了,他们专爱找没注册的小众品牌..."
林嘉儒这一顿操作真的把吴锦夏惹的冒火,她在客厅走来走去,整个人都非常的焦躁。
嘴角挂着冷笑嘟囔着,果然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既然没有成功逼她卖店只好用商标抢注这种手段膈应她。
呵。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想笑。
嘟嘟——茶几上的手机震动。
正处于恼火中的吴锦夏没仔细看来电是谁就将电话接起, “不需要,谢谢!”
以为是诈骗电话刚要挂断,就听到那边熟悉的声音响起。
"需要原始设计手稿作为在先使用证明吗?"谭淼坐在沙发上,敲着电脑,己经打开法律数据库,"联名产品的设计过程记录完整吗?"
来送邀约函的肖潇也没闲着,莫名其妙就被谭店长使唤了抱来厚厚一摞素描本。
谭淼抽出夹在扉页的杏花笺,背面是谭淼手绘的第一版杯套设计图。
林嘉儒的笑声突然从电视里传来:"当然,我们欢迎原团队继续合作..."画面切到"前来咖啡店"的概念图,竟与谭淼未公开的星空系列设计稿惊人相似。
这厮歹心不死,天天做一些好事成双的好梦。
谭淼摁断手中的电话,手中的钢笔尖戳破法律文书:"内网有渗透痕迹。"他调出计算机服务器日志,深红警示标记定格在两个月前的凌晨三点。
突然被挂断电话的吴锦夏再也藏不住,披上外套,抱着一大堆资料往咖啡店赶去。
咨询约见,查找资料。
自由灵魂仿佛己经是上辈子的事。
律师小姐从资料中抬起头,被对面的女人美得一愣。
吴锦夏的长发被玳瑁色抓夹随意夹在脑后,松散的头发落在脸侧,美人的眉头紧蹙,偏头垂眼,看起来十分烦恼,宛若颓靡微败的玫瑰。
律师小姐心里立刻爆灯,俺要为她拿下这一局!
“需要续杯吗?”谭淼推了推律师小姐面前的杯子。
律师小姐连忙恢复工作状态,“不用,谢谢。”
档案泛着防蛀药剂的苦味。吴锦夏用美工刀小心剥离粘连的档案页,羊皮纸簌簌落下殖民时期的咖啡税票。
咖啡店里只剩下一位店长和一位客人。
谭淼在隔壁桌比对商标注册书的纸质纤维,紫外线灯照出隐藏水印。
"1904年巴拿马瘟疫期间的检疫印章。"他将放大镜递给吴锦夏,"林氏提供的注册书缺少这个印记。"
吴锦夏凑过去,呼吸扫过他耳畔:"你怎么连百年瘟疫史都清楚?"
"沃顿商学院的企业史案例里有提到过。"谭淼侧身避开,"1904年咖啡期货崩盘引发六家银行倒闭。"
头顶的白炽灯管突然闪烁,咖啡馆黑了下来,吴锦夏下意识望向窗外对面自己的花店,灯也灭了。
果然整条街都停电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谭淼冰凉的手腕。
谭淼仰靠在沙发上,摘下了眼睛,趁着停电,闭着眼休息。
黑暗中,他的声音像滴落静潭的水滴:"你电脑里的申请证明..."
"我传过备份。"她摸出钥匙串上的钛合金U盘,"够不够当证据?"
简单交流之后,是大气不敢出的沉默。
吴锦夏紧张的也靠向沙发,指尖划过微凉的皮质沙发,触碰到了他的衣角。
心跳声会暴露吗?吴锦夏此刻想。
街灯再次亮起时,谭淼正用手机看之前拍摄的档案细节。冷光映出他睫毛的影子。吴锦夏盯着那落影看了半晌才移过眼睛。
听证会当日,林嘉儒的律师团搬来十九世纪的咖啡交易契约原件。
"请证人解释设计理念来源。"对方律师指着星空杯套设计稿。
谭淼解开袖扣,露出腕间:"根据哈勃望远镜2003年拍摄的创生之柱星云..."他现场绘制光谱分析图,"咖啡杯的星轨弧度与猎户座旋臂的黄金分割率是吻合的。"
旁听席响起惊叹声,毕竟没人会想到有人会无聊到用这个来做设计。
律师再次发出疑问,吴锦夏紧接着起立开口阐述并提交证据。
胜诉后的庆功宴在咖啡馆举办。
吴锦夏端着星空拉花咖啡窝进卡座,看谭淼用虹吸壶煮陈年曼特宁。蒸汽朦胧了他镜片后的眼神,却挡不住吴锦夏津津有味的偷看。
"对了,一首想问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学的绘画设计?"
"半路出家,随便学学,爱好者水平。"谭淼擦拭着咖啡匙,"我检索了林氏资本近五年收购案,发现他们投资方向很有意思。"
吴锦夏用咖啡匙搅碎拉花的星云,她好像忽视了点什么,不过眼前难题都解决了,一些细致末梢的地方忽略也没什么,想到这里他开始和谭店长东扯西聊:"哦,沃顿还教这个?"
"嗯。"他忽然握紧拳,"但没教怎么养一只野猫。"
霜花在玻璃窗上蔓延,吴锦夏感觉空气有些窒息。服务台传来肖潇的尖叫——只见被豹豹妈妈忽视了好几天的小猫黄油把胜诉文书拖进了猫砂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