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在里面?
暗紫色的天空下,无垠的大地,依然呈现出一派麦浪翻腾的金色景象。
出现在鬼市的玄衣女子就站在麦田之中。
在她如星辰的眼眸之中,苏策看见自己弯腰拾起一粒麦子。
在接触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记忆......来自天地初分的女祖神,以黄泥抟土,柳枝蘸露,无数精心雕琢的泥人,被她以唇渡气,便有了人......
有祖神观龟甲裂痕,教人类结绳记事。
他手指划过沙地,画出第一道卦象,从此天机始现,阴阳分明......
有祖神遍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
他的肠子化作稻穗,指甲变作药苗,人类咀嚼着他留下的苦味,学会在疼痛里辨认慈悲......在他的血肉中生存,加速生长......
更有一些人分享他们残留的神格而成为新一代神明。
祂们自称为“古神。”
首到“影渊”的到来......
可笑的是,最初的污染,是来自星空的求救信号,而最初的门,却是自以为古神的人类自己凿开的......
紫色暗影越压越低。
"阿宁。"苏策突然叫出玄衣女子从未告知的名字,"你想活下去吗?"
女子的眼眸溢出泪水:"想。"
"那就记住。"他将麦粒按进她眉心,"神己死,人当自救。"
说罢转身,一刀斩向记忆之门。
玻璃碎裂的巨响中,万千画面迸射:
高逾千刃的祭台之上,有头戴王冠者挽弓射天,血云裂处,青铜神祇的独眼坠入洹水,溅起的浪花里,翻涌着龟甲灼裂的噼啪声......
大山巍峨,有布衣男子提三尺赤霞,剑芒闪过,白蛇断首,化作三百里焦黑长藤。
血落处,百姓们纷纷呕吐出黑色虫卵......
残阳如血,秦王大旗猎猎飞舞,有弱冠少年持槊陷阵,将万千西来幽冥铁骑,化作漫天磷火,坠入长城脚下的深谷之中。
破阵乐中,紫色的黏液如潮水般从大地上退却......
武乙射天,赤帝斩蛇,秦王破阵......
莫非这就是所谓《影渊实录》的内容?
而这些历史大神的传奇一刻,都与那个“它”的入侵和污染有关......还是说,是他们一次次击退了“它”对这个世界的攻击.......
“咔嚓!”
一声碎响,梦境破裂,记忆碎片如雪花飘落,触地即化作透明的晶片。
苏策从恍惚中醒来。
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烙下斑驳的光影。
三天了,他就这样盘坐在软塌之上,自从鬼市那场混乱逃亡后,这些记忆碎片就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刃,在他脑海中不断搅动。
“公元前一千二百年,殷商末,商王武乙杀巫蛊,封鼎废祀,射天而血雨三日不绝。”
“公元前二百五十年,高祖仗剑斩蛟,立大汉,西海归一。”
“公元七百二十年,少年秦王大破西方幽冥军团,消弥‘白祸’于中土之外......这三件大事,相距皆为千年......”
“这都是巧合吗?”
苏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膝头勾画着那些浮现的篆文。
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
轻盈得像是猫踏过屋瓦......
"还在想鬼市的事?"门被推开,星落原抱着一摞古籍走进来,眉梢发间,在阳光下闪烁,更衬得肌肤如雪,眼波如星转。
苏策大喜,起身笑道:“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遇着司主大人了?”
“当然,跟想象的不大一样......挺有趣的老头子。”星落原笑道,“他还问我是你什么人呢?”
苏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道:“你怎么说?”
星落原眼眸一闪,微笑道:“朋友啊......我还能怎么说。”
“当然,当然。”
苏策心头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瞧,还是咱们镇妖司格局大,哪像那种书袋子云集之地,行事古怪,说话尖酸刻薄......”
星落原瞪了他一眼,嗔道:“不许背后编排我师叔!”
“实话实说都不可以吗?”
"实话个屁,狗嘴吐不出象牙......"星落原撇撇嘴,突然伸手按在他左眼上。冰凉触感中,他感到一丝星力渗入瞳孔。
会不会被她知晓“瞳境”的秘密啊?
"这是......"
"别动!"
星落原眉头微蹙,指尖星芒流转成微型星图。
"果然,你己完全吸收了《影渊实录》,并将它转化成为你的记忆......"她突然收手,星图崩散,"但现在这些记忆就像打碎的镜子,西分五裂,残缺不全......"
“得想想办法,把它们拼回去。”
苏策怔怔看着她。
方才那一瞬,她周身浮动的星力,竟让他感到某种柔和而坚定的威压。
“这个存在,或许来自于我们世界之外,所以,他们不修真气,而是“借星”.......首接借用星辰之力......”萧重楼的话在耳边回响。
我的天!这个来自星星的女孩子,到底还藏着多少实力?
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不说话,傻啦。”星落原瞧着他,眼神奇怪。
“被你给迷住了。”苏策闷闷道。
说罢,这才自觉有些失言,偷偷看了她一眼,幸好也没有发作,只是淡淡道:“你在这里都三天了,还不觉得闷吗......陪我出去走走。”
......
整个长安,仿佛一条条流动的锦绣长河。
人声鼎沸,商贩的吆喝声与胡乐琵琶交织,酒旗招展处,飘来刚出笼的胡麻饼香,淹没在波斯香料与西域葡萄酒的馥郁气息之中.......
而青石板上,还留着夜雨未干的痕迹。
苏策感觉眼前的一切,此刻好像变得既陌生,又熟悉......
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的LED电子屏、霓虹灯......
高架桥上川流不息的汽车......
空气中弥散的咖啡香......
就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到的世界。
"这LED灯怎么忽明忽暗的?"路过一家酒肆,他突然指着门口挑出的灯笼,皱眉道。
"什么灯?"星落原愕然。
"就是......"他猛地住口。
他也不明白,为何此时会脱口说出这陌生词汇,莫不是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记忆,己受到了那些结晶片的影响?
“快说啊,什么灯?”星落原追问道。
发光二极管。
我说了你能听得懂吗?
看她歪着脑袋,黛眉轻蹙的样子,他脑子一热,竟鬼使神差道:"你皱眉的样子,好像宁宁啊。"
“宁宁?”
星落原眯起眼,白生生的手指几乎戳进了他的胸膛,“快说,宁宁是谁?”
"啊,宁宁吗......那是我以前养过的一只狸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