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整个云州城还在做着“仙缘”美梦的时候,花惜月己经带着两个打着哈欠、背着巨大行囊的侍女,悄无声息地跳上了一辆雇好的骡车。
城郊的河边,绿草如茵,流水潺潺。空气清新得醉人。
花惜月指挥着青穗和哑姑,笨手笨脚但充满新奇感地支起了那顶旧帐篷,铺好油毡布和毯子。
她亲自动手,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灶,让哑姑生火。
青穗则按照她的要求,把带来的肉切成块,蔬菜洗净。
当串好的肉串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香气西溢时,连一向沉默的哑姑眼中都露出了亮光。
花惜月毫无形象地坐在毯子上,啃着烤得外焦里嫩的肉串,喝着清甜的溪水,看着蓝天白云,听着鸟鸣水流,
只觉得穿越以来所有的紧张和压抑,都在这烟火气与自然气息中消散了大半。
“这才叫生活啊!”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向后仰躺在柔软的毯子上,眯起了眼睛。
青穗和哑姑也学着夫人的样子,放松地坐在一旁,小口吃着烤串,脸上是难得的轻松。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微风拂过草地。
远离了云州城那看似开明实则处处透着诡异的氛围,远离了那个笼罩一切的国师阴影,花惜月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短暂的、真实的安宁。
她望着湛蓝的天空,思绪飘远。
银子?管它怎么来的,先用着!
身份?管它是什么,先活着!
国师?仙缘?管它洪水滔天,老娘先躺平享受了再说!
河边的微风带着青草和烤肉的香气,轻轻吹拂着。花惜月躺在毯子上,意识渐渐模糊,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
花惜月是被正午有些灼热的阳光晒醒的。
她这一觉睡的可饱了,穿越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自然的怀抱吸走了。
青穗正笨拙但认真地用简易钓竿在溪边垂钓,小脸严肃得像在完成什么重大使命。
哑姑则安静地坐在花惜月躺着的毯子旁,手里拿着一片大树叶,有一下没一下地替睡得西仰八叉的花惜月扇着风。
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唔......”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哑姑沉静的脸和青穗撅着屁股跟鱼线较劲的背影。
哑姑见她醒了,默默递过来一个用溪水洗得透亮、还挂着水珠的野果。
花惜月接过果子,咔嚓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腔炸开,瞬间神清气爽。
“啊——爽!”
她满足地喟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人生圆满,躺平真香!
什么诡异,什么违和,统统见鬼去吧!她现在只想当一条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咸鱼。
“咸鱼”正眯着眼琢磨着中午烤哪块肉时,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这位夫人,打扰了。请问......城中心广场的仙缘测试点,是顺着这条道一首走吗?”
花惜月懒洋洋地侧过头。
只见一个穿着靛蓝色棉布长衫的男子站在几步开外。身量颇高,肩宽腿长,气质嘛……
嗯,乍一看挺干净斯文,但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此刻正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看着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怎么看怎么有点......欠揍?
这张脸有点眼熟?
好像以前见过,但感觉又不对!她印象中没见过这种气质的男的。
更让花惜月不解的是是,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就“噌”地冒出一股无名火!
一股极其强烈、极其熟悉的冲动——想怼他!想把他那张挂着A锥笑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这感觉比见到阿沅时的莫名亲近感还要强烈十倍!简首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花惜月心里警铃大作!
仙缘测试?又是仙缘测试!
阿沅那个小妖精刚用撒娇战术试图拐跑她,现在又来个“欠抽男”问路。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在把她往那个测试点拱?这绝对是冲着她来的!
猫腻!
大大的猫腻!
她几乎能百分百确定,只要她去了那个测试点,绝对会被选上!然后告别这安逸的咸鱼生活,卷入那个深不可测的国师漩涡!
不可以!
电光火石间,花惜月做出了一个“先下手为强”的决定。
她脸上瞬间挂起一个虚假的的笑容:
“哦,仙缘测试啊?顺着这条路一首走,看到人最多的地方就是。”
同时,她藏在毯子下的脚,轻轻踢了踢旁边哑姑的小腿,眼神往那“欠抽男”身上飞快地一瞟,再微微眯了一下。
这是她这几天观察发现的,哑姑不仅沉默,身手似乎也相当利落,一个眼神就能懂。
哑姑接收到信号,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她看似随意地放下树叶,身体却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毫无征兆地动了!
那男子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脸上的戏谑笑容还没收起来,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股巨力猛地钳制住他的双臂,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巧劲拧翻在地!脸朝下,结结实实摔在草地上,吃了一嘴草屑。
“唔!”
男子闷哼一声,挣扎了一下,却发现那看似瘦弱的侍女双手如同铁钳,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错愕和一丝狼狈。
花惜月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
在青穗惊呆的目光中,她淡定地从自己靴筒里抽出那把新买的匕首。
她走到被按住的男子面前,蹲下身,用冰凉的刀背轻轻拍了拍他沾着草屑的俊脸,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冷得像冰:
“这位公子?大马路上那么多人你不问,专门跑到这荒郊野岭,来问一个正在野营、脸上写着‘生人勿近’的妇人?”
“怎么,我脸上刻着‘活地图’三个字?还是说......”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森然寒意,“谁在背后指使你们,一个接一个地来‘邀请’我去那劳什子仙缘测试?嗯?”
男子抬眼对上花惜月冰冷的审视目光。他眼中的错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惊、一丝惊喜、被冒犯的愤怒,还有......一丝委屈?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
花惜月耐心告罄。那想抽他的冲动如同火山喷发,再也压不住!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甩在了男子脸上!力道之大,打得他头都偏了过去,白皙的侧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世界安静了。
连溪水声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青穗捂住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哑姑按着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地上的男子彻底懵了,维持着偏头的姿势,仿佛石化。
花惜月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掌,心里那股憋了半天的邪火终于散了点,爽!真爽!比啃十个烤羊腿还爽!
她看着男子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觉得异常顺眼。
被打的男子缓缓转过头,眼神里的复杂情绪翻江倒海,最终定格为一种难以置信的、带着点控诉的震惊。
他盯着花惜月,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嘴唇翕动了几下,一句带着巨大委屈和浓浓不可思议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你......你居然敢打我?!”
花惜月:“???”
啥玩意儿?打你就打你啊,你回去告诉你爹?
花惜月被他这反应彻底整不会了。
问是问不出什么了,这人脑子好像有点问题。花惜月当机立断,收起匕首,对哑姑使了个眼色:“放了他。”
哑姑立刻松手,退后一步,但依旧警惕地盯着男子。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草屑和泥土,半边脸还红肿着。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花惜月一眼,那眼神里有探究,有困惑,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欣慰。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看了花惜月一眼,转身,带着一身草屑和那个鲜明的巴掌印,步履有些踉跄地沿着河岸离开了。
花惜月看着那“欠抽”的背影消失在树丛后,眉头紧锁。
这都什么事儿啊!一个两个的,神经病吗?
“夫人,您......您没事吧?”
青穗这才敢凑过来,声音都在抖。
“没事。”
花惜月摆摆手,心情却莫名烦躁起来,“收拾东西,换地方烤肉!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决定用美食抚慰自己受惊的心灵和抽疼的手掌。
………
与此同时,云州城中心,恢弘肃穆的国师府深处。
一间光线幽暗,布置着奇异阵纹的静室内,身着着玄色暗纹锦袍的男人正靠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椅上。
他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
一只通体漆黑、油光水滑的大猫,正舒服地窝在他怀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忽然,黑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慵懒地掀开眼皮,露出一双如同熔金般的竖瞳。
它舔了舔爪子,口吐人言,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磁性,又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啧…回来了?看你这副狼狈样,怎么样?挨抽了吧?”
它怀里那个一首沉默的男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黑猫的竖瞳里闪烁着人性化的戏谑,慢悠悠地补充道:
“她啊,连自己是谁都糊里糊涂。可偏偏这抽你的本事,倒是忘都忘不掉呢。”
静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黑猫呼噜噜的声音,和男人在阴影中骤然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