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帮我拿一下东西。”
“啊？”
“给叔叔阿姨买的，我不能空手来吧。”沈予由利索下车，打开后备箱。这是他的回答。
棠礼没想到沈予由准备得这么周到，这么正式，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可惜她无福消受了。
棠礼和沈予由的手都没有空闲，大盒小盒的提着上楼。
“这也太多了。”棠礼觉得沈予由没必要破费的。
“多吗？我这也算是第一次上门，时间仓促，就买了这些。”
“好吧。”棠礼费劲抬起手，敲了一下门。
棠春林开的门，看到门外的棠礼和沈予由明显愣了一下。
棠礼也没想到是棠春林，生疏地叫着，“爸。”
“诶，进来吧。”棠春林看二人的架势，猜到了眼前男人就是自己的女婿了。
沈予由进屋放下东西，伸出右手礼貌和棠春林打招呼：“叔叔您好，我是沈予由。”
“你好。”二人简单寒暄了一下。
厨房的棠母听到开门动静，端着菜出来，脸上还是那么不好看，她以为棠礼是躲着现在才回来。
没想到竟然带了一个人回来，还敢把他带回家。
“妈。”棠礼不安地开口，她都不敢看母亲的脸。
“阿姨。”
棠母看了看后面的沈予由，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上的菜放在了桌上，又回了厨房。
是棠春林提出先上桌等着，棠礼和沈予由坐在同边。
棠礼看母亲独自忙碌，提出去帮忙，沈予由本来也想去帮忙，被棠春林阻拦。
“厨房不大，她们娘两站就够了。”
饭桌上只剩下沈予由和棠春林。
棠春林拿出酒杯：“小沈是吧？”
“对。”
“能喝点酒吗？”棠春林欲给沈予由面前也放一个酒杯。
沈予由婉拒：“一会还要开车，不能陪您喝了，下次一定陪您喝个痛快。”
棠春林也不爱劝酒，“那好。”便给自己杯中倒了半杯。
“小沈，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医生。”
“哟，医生好啊，什么医生？”棠春林对两个职业看好，一个是老师，另外一个就是医生。
沈予由如实相告：“心理医生。”
听到答案后的棠春林明显有些失落，“哦，这样啊，心理医生。”
“之前怎么没听礼礼提起你们在一起的事情？”
“之前一首是朋友，结婚其实也有点突然。”
棠春林点点头，表示了解。
棠礼怯怯地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棠母又多炒了几个菜，自己临时带人回来，她都没来得及准备。
“有什么我帮忙的？”棠礼低声问。
棠母炒菜的动作停下，她现在心里纵有千万种情绪，也不能在这时候发作，让人家笑话。
“把案板上的辣椒切了。”
“哦。”棠礼走了过去，忐忑地切起了辣椒。
她不知道棠母在想什么，应该是在生气瞒着她随便结婚吧。
棠礼把辣椒切好，放在碗里，递过去。
外面沈予由和棠春林好像聊的还不错，可以不用担心了。
“我…我和他，其实我们……”
棠母接过辣椒，开大火顺带打开了油烟机，呛人的烟一下子上来。
“厨房呛，你先出去吧。”
棠母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棠礼被呛的不行，只好拿着碗筷出去了。
沈予由起身接过碗筷，和棠礼一起摆放好。
“饭马上就好了。”棠礼在沈予由身旁坐下，没有吃饭的胃口，一是担心棠母，二是中午在心铃吃太多了，还没消化。
菜很快，棠母端上了最后一道菜—辣椒炒肉。
菜齐了，棠母也脱下围裙，坐在棠春林旁边，棠礼对面。
家庭里的很多战争都是在饭桌上进行的。
气氛降到了冰点，出奇的安静。
“叔叔阿姨，请允许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沈予由，今年二十八岁，瑜江本地人，父母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如今母亲远在美国。我目前是一家心理诊所的合伙人兼医生，名下一房一车，今天冒然拜访，给叔叔阿姨带来很多麻烦，实在抱歉。”
这是全招了？沈予由的语气诚恳，态度真诚，让棠礼有了错觉，他们就是在见家长。
棠母终于抬眼看了看沈予由，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还算满意，可自己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呀，这嘴上说的怎么能知道真假。
但确实长得不错，气质也挺好，工作也还行，人也有礼貌，和自家棠礼也挺登对。
棠母本想着让几人先动筷吃饭，话还没说出口，沈予由就接着说了起来。
“结婚的事情很突然，但不随便。别人在意地，担心地，我都不放在心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生活是两个人过的，我有信心能和礼礼经营好一段婚姻。”
礼礼？他叫的真顺口，他说的这些都是提前想好的吗？
要不是身在庐山中，棠礼都要被这些话打动了，说上一句：“我也愿意。”
棠母实属是没想到沈予由一开始就坦白这些，担心地，在意地，看来棠礼告诉他了，她内心对沈予由确实有所改观，这个男生礼礼是从哪找的？
她一开始还害怕棠礼被人“骗”走了。
结婚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要的是棠礼过得好。
“尝尝…妈做的排骨。”棠母夹了一块排骨放入棠礼碗中，又夹了一块放入沈予由的碗里。
这是同意了？接受了？竟然没骂她？
棠礼和沈予由对视，他会心一笑，仿佛在和棠礼说，相信我没有错。
“谢谢…妈。”
沈予由尝了一口，真好吃，他又一次尝到了“妈妈做的菜”的味道，好久没尝到了。
“我是个家庭主妇，不会谋算什么，把这个小家打理好就很难了。把棠礼培养到现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知道她不算优秀，但她绝对不坏，不坏。是我太着急，我害怕一拖再拖，她会变得不愿意再谈恋爱，害怕她会错过合适的人，现在看，你似乎是个不错的人。可别怪我说得难听，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到底怎么样，我还不清楚。我只希望，如果哪一天，你忍受不了她了，你厌烦她了，别伤害她，别怪她，让她再回来。”
棠礼的筷子一首扒拉着米饭，她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敢抬头看，不敢暴露自己脆弱，那会她只觉得手是抖的，米饭咸咸的。
沈予由，现在我们真成一条贼船上的人了，轻易下不去的。
这顿饭吃下来意外地愉快，沈予由自来熟地让棠礼惊奇，这么快就把自己爸妈给拉拢了？
果然是心理医生，善于洞察人心，钻进去，占据一隅。
沈予由要收拾碗筷，棠母拦着不让，但沈予由执意要帮忙，拿起碗就往厨房里跑，把棠礼都逗笑了。
棠礼本来打算过去一起帮他洗，结果棠母说：“让他自己洗吧，回家以后免得洗一次打碎一个碗，就算是小事情，家务事，也要夫妻一起，你不能和妈一样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知道吗？”
“嗯，我知道，妈。”
她们看着沈予由在厨房洗碗的背影，平时棠母要踮脚取的东西，他一下就能够到，高点挺好的。
“礼礼，能告诉我一个你和小沈结婚的理由吗？”
“理由？”
“有爱吗？”
爱，一个好脱离现实的字，竟然从棠母的口中问出，棠礼恍然，迟迟不回答。
棠母宁愿她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你说过你要有爱的生活，要小孩成长在一个有爱的环境，如果你告诉我，你和他结婚没有爱，妈会愧疚一辈子的。”
子女受伤，自责的大多都是母亲。
这顿饭正式结束己经是晚上十点了，棠礼放松下来，一天下来她神经处于紧绷状态，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没等她高兴几秒，棠母去棠礼的卧室翻了一圈，出来问：“礼礼，我记得你床下面还垫着一个被子的呀，我怎么找不到了？”
“哦，你之前好像拿给别人了。”
棠母记起来了，“奥对，我给三楼的陈姐了。”
“那这怎么办，你和小沈一张被子怎么能够呢？”
这话一出，棠礼和沈予由同时转头求助对方，棠礼慌乱，这怎么办？要你留宿吗？沈予由摇摇头，找个理由拒绝。
嗯，只能这样了。
沈予由开口：“妈，我明天心铃还有事，住着可能不太方便，有点远，我怕起太早打扰你们。”
棠母试探：“真的有事？”
棠礼，沈予由一齐：“当然是真的了。”
“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棠礼眉头舒缓，嗯？不对，你们？
棠母：“哪有结婚还住妈家的道理，不然你想什么时候在过去住？”
这到把棠礼问住了，她把这个问题忽略了，结婚要住在一起的呀！
沈予由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他料到了，也想到了，这包括在他说的“真”里。
“快快快，时间不早了，小沈开车来的吧？”
“嗯，对。”
“路上小心点，有空你俩就一起来奥。”
棠礼还不死心，“那个妈，我屋的东西还没收拾呢，要不等我收拾好了，我再搬过去。”
“你那屋有什么重要东西吗？你两家里没你必须的东西？”
这时候棠礼也只能说：“……有”
“有不就好了，还要拿什么。”
行吧，不挣扎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就是病患和医生长期同住嘛，还不用付房租的那种。
棠礼进屋简单收拾了一下，背了一个包出来。
沈予由站在门口，见她出来，自然接过她背的包。
棠礼几乎是拖着脚走的，恨不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个家成为她的娘家了。
“磨蹭什么，快点，顺便把门口的垃圾扔了礼礼。”棠母催促着，这也是试探他们关系真假的一步。
“……哦”
沈予由开门，“爸，妈我们走了，有时间过来看你们。”
“好嘞。”
棠礼出门拿着垃圾，回头看了一眼棠母，又不是见不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干嘛这么恋恋不舍，之前还一首不想回这个家。
人，真是一个矛盾体。
楼道的感应灯亮起，沈予由在前面走着，棠礼拿着垃圾跟在后面。
他们的脚步都很轻，有种故意地轻，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彼此的动作。
感应灯老旧，平时都要人故意跺脚或者咳嗽才能亮，他们正好给了它罢工的机会。
下一秒，灯灭了，猝不及防。
黑暗如潮水般漫上来，棠礼什么都看不见了，伸出去的脚也因失衡踩空，她更是急于去寻找一个支撑点，右手拿着垃圾，左手向前探去。
“啊！”
不出意外，她跌进了前面那个人的胸膛。
“没事吧。”沈予由在灯灭的一瞬转身接住了她。
沈予由的呼吸声很近，气息拂过皮肤，连嘴唇张合的声音棠礼都感觉就在自己耳旁，好痒。随着那股佛手柑清香的钻入，棠礼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可以看到眼前人模糊的轮廓，优越的眉骨、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
棠礼渐渐控制不住耳朵发烫的温度，沉默在黑暗中发酵，变得发热。
“棠礼。”很大的一声，紧接着灯亮了。
眼前忽地亮了，沈予由的脸一下子清晰起来，棠礼下意识向后一躲，发现了自己这个尴尬的姿势，赶忙站了回来，用整理头发来掩饰慌乱的内心。
沈予由则是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啊。”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崴脚了呢。”
棠礼提着垃圾的手紧了紧，“没有，就是吓了一跳。”
沈予由瞧她真没什么事，就继续下楼，不同地是，脚步重了一点，灯没在灭下去。
棠礼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么烫？又把手放在胸口，怎么心跳的这么快？
棠礼呀棠礼，你也太不矜持了，对合作对象犯花痴。
棠礼想着找个话题让自己冷静一下，平复一下心情，别让沈予由看出端倪来。
“你今晚说的话都是提前想好的吗？”
沈予由：“不是，现说的。”
“现说的？这么厉害，你就这么有信心搞定我妈？”
沈予由毫不谦虚地点头，“很简单，阿姨只想要一个真诚的态度，然后…向她证明。”
“证明什么？”棠礼很好奇。
沈予由转身，不避讳地看着棠礼说：“证明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