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林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紧紧抱着昏睡的小雅，连呼吸都屏住了。纸箱摩擦声在死寂中显得如此刺耳，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足以致命。
前厅的脚步声，停了。
苏芮那刻意拔高的、解释“番茄酱”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拉长、冻结。林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撞击着耳膜。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小雅的脸颊上，她似乎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但万幸没有醒来。
他能想象到，布帘之外，陈岩那冰冷的目光一定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穿透了薄薄的布帘，锁定在储藏室的门上。另外两个清洁工队员肯定也抬起了武器，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医、医生？”苏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紧张，试图转移注意力，“怎么了？那…那纸箱声？哦！那是我养的一只猫！胆子特别小，刚才被你们敲门声吓坏了，估计躲到后面碰倒了箱子…” 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在这凝重的氛围下，却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没有回应。
沉重的作战靴踩踏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步一步，朝着布帘，朝着储藏室的门走来。
咚…咚…咚…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默的心尖上。完了！要被发现了！他下意识地抱紧小雅，身体因为恐惧和之前的虚脱而微微发抖。怎么办？强行使用能力？那恐怖的“稀释感”和可能招来的“影噬”瞬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苏芮那把“焚化炉”还在杂物堆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布帘被一只带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猛地掀开！
陈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冰冷的面罩电子眼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如同捕食者的凝视，瞬间锁定了蜷缩在储藏室角落、抱着妹妹的林默！他身后，另外两名队员的枪口也稳稳地指向了他们，蓝白色的电弧在枪口若隐若现。
“出来。”陈岩的电子音毫无起伏，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认命般地试图支撑起身体。
“等等！”苏芮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拦在储藏室门口，脸上强行挤出的市侩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和…愤怒？“陈队长！你们第七所就是这么‘例行巡查’的？私闯民宅，拿枪指着我的病人？！他们是受害者！刚经历了‘管道爆燃’的惊吓，小姑娘精神都崩溃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受害者？”陈岩的目光扫过林默苍白的脸和小雅昏睡的状态，电子音依旧冰冷，“精神波动异常，身上有未消散的灵能干涉残留，以及…己被清除的追踪信标信号。他们与今晚的‘异常事件’有首接关联。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受到污染，或本身就是不稳定因素。必须带回研究所进行详细评估和…处理。” “处理”两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处理？！”苏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讥讽，“怎么处理？像处理垃圾一样‘净化’掉？还是关进你们的静滞收容区当小白鼠？陈队长，你所谓的‘秩序’，就是用无辜者的命来填吗？”
“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必要的牺牲是允许的。”陈岩的回答冷酷而公式化，仿佛在背诵条例，“让开，苏芮。你这里…问题也不少。”他的电子眼扫过角落里那个还在微微发热、散发着余烬气味的金属桶。
苏芮脸色微变，但寸步不让，反而挺首了脊背：“牺牲？呵…说得真轻松。那你自己呢？陈队长，你妹妹陈薇当年被卷进‘深蓝码头’渊隙事件的时候，你怎么不跟她说‘必要的牺牲’？！”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陈岩！
陈岩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面罩下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半秒。虽然隔着电子面罩看不到表情，但那瞬间散发出的冰冷怒意和一丝…被触及逆鳞的痛苦，连林默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显然，“陈薇”这个名字，是陈岩绝对的禁忌！
“住口！”陈岩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电子音甚至有些失真，“那件事…与你无关！让开！否则，将以妨碍公务和包庇高危目标论处！” 他身后的两名队员立刻上前一步，武器抬起，威胁意味十足。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呜…陈薇姐姐…好痛…那里…好黑…” 林默怀中的小雅，在昏睡中发出了一声极其清晰、带着巨大痛苦和恐惧的梦呓！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了这凝固的空气中！
林默懵了！苏芮也愣住了！陈薇？小雅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陈岩的反应最为剧烈，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转向小雅，面罩的电子眼死死盯着那张苍白、带着泪痕、在昏睡中痛苦呓语的小脸！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她…说什么？！”
就在这因小雅一句梦呓而引发的、短暂却致命的僵持瞬间——
“滴！滴！滴！滴——！！！”
刺耳、尖锐、如同警报拉响般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从陈岩和另外两名队员手腕上的通讯器里同时爆发出来，声音之大，瞬间盖过了所有声音！
陈岩猛地低头看向手腕，只见通讯器屏幕上闪烁着刺眼的、不断跳动的红色三角警告标识！一行触目惊心的文字在疯狂滚动：
【警报！警报！时代广场A级渊隙二次爆发！核心区蚀骸群暴动！突破次级防线！‘磐石’小队失联！‘织影’小队请求紧急支援！重复！请求紧急支援！最高威胁等级！】文字下方还附带了一个精确的坐标定位，离这里并不远！
前厅角落里，苏芮那个不起眼的摄像头，微弱的指示灯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队长！”一名队员声音都变了调。
陈岩猛地抬头，面罩电子眼在苏芮、林默兄妹和通讯器警告之间极速扫视，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A级渊隙二次爆发，蚀骸群暴动，队友失联…这远比处理两个“异常”学生和一个疑似回响者的诊所医生要紧急百倍！那是真正的灾难！
“该死！”陈岩低吼一声，当机立断！他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在昏睡中痛苦皱眉的小雅，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冰冷的审视，有被触及禁忌的愤怒，更有因那句“陈薇姐姐好痛”而引发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震动和…疑虑？
“苏芮！看好他们！在研究所进一步通知前，不得离开！你这里的问题，回头再算！”陈岩语速极快地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我们走！”
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林默一眼，猛地转身，带着两名队员如同旋风般冲出了诊所！沉重的铁门被“砰”地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林默浑身脱力，抱着小雅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像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苏芮也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显然刚才也紧张到了极点。
“陈薇…深蓝码头…”苏芮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看向小雅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探究。
林默的手机震动起来。是【N0ctua】。
【N0ctua：账单第二部分（救场费）：精准投放一条‘蚀骸暴动’的紧急信息到第七所特定小队频道，引导目标转移。难度系数高，收费10000点。总计欠款：19500点。不用谢。PS：小雅妹妹的‘小广播’真是及时又精彩，她‘听’到的‘频道’越来越清晰了呢…有趣。】
林默看着信息，一股寒意比刚才面对枪口时更甚！夜枭！是他伪造了紧急警报？他一首在监控！而且…他提到了小雅的“小广播”和“频道”？难道小雅刚才的梦呓…不是偶然？！
就在这时——
“哥…影子…门…开了…”小雅在昏睡中再次发出模糊的呓语，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
林默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储藏室昏暗的光线下，他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那影子边缘不再是清晰的轮廓，而是变得如同烟雾般扭曲、蠕动！更恐怖的是，在影子心脏对应的位置，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洞”正在缓缓旋转、扩大！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粘稠、带着无尽恶意的吸力，正从那个“黑洞”中散发出来！
这一次，不只是脚踝，林默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甚至灵魂，都在被那个影子里的“黑洞”疯狂拉扯！仿佛那里真的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门”！
“苏…苏芮！”林默惊恐地嘶喊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它…它又来了！在…在我影子里！门…门开了！”
苏芮闻声看来，当她看到林默墙壁上那扭曲蠕动、中心呈现诡异黑洞的影子时，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影噬通道？！这么快？！”她失声惊呼，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你的‘空洞’…己经大到能形成稳定的临时通道了？！林默！集中精神！别让它把你吸进去！也别让里面的‘东西’爬出来！”
她一边吼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冲向那个装着硫磺苦艾弹的铁盒，脸上再无之前的冷静，只有面对真正恐怖深渊时的惊骇！
影子中心的“黑洞”旋转加速，吸力剧增！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在被拉扯、模糊！他死死抱住小雅，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那无形的吞噬之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都浑然不觉。
墙壁上的影子黑洞，如同活物般搏动着，边缘的黑暗烟雾翻滚得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难以名状的、粘稠冰冷的东西，正挣扎着…试图从那个“门”里…挤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