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寝殿的鎏金兽炉腾起袅袅青烟，沉香木混着赤硝粉的刺鼻气息在蟠龙柱间盘旋。沈月柔跪在波斯进贡的葡萄纹绒毯上，左脸溃烂的皮肉被轻纱遮掩，脓血渗出纱孔，在月光下凝成暗红的露珠。鎏金托盘上的鸩酒泛着琥珀光泽，酒面浮着的赤环蚣碎壳随太后拨动佛珠的节奏沉浮，像极了暗牢石壁上蠕动的毒虫。
"柔儿伺候哀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后指尖掠过鸩酒壶身的凤穿牡丹纹，金护甲在烛火下闪过寒光，"这壶'醉仙酿'是用南诏进贡的百花蜜酿的，总比你姐姐那起子毒汤体面。"
沈月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夜暗牢里沈清澜的冷笑犹在耳畔："妹妹往胭脂里添断肠草时，可闻见这赤硝粉的硫磺味？"她突然掀翻鎏金托盘，鸩酒泼在绒毯上"滋啦"作响，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娘娘真要灭口，何不拿我妆奁里那盒掺了赤环蚣毒的胭脂来！"
青瓷碎裂声惊飞檐下栖鸟，太后鬓边的九尾凤钗乱颤："放肆！"佛珠砸在沈月柔额角，血珠滚落染红面纱，"你以为哀家不知，你偷换哀家香炉里的赤硝粉？"
沈月柔癫笑着抓向翻倒的香炉，炉灰里未燃尽的赤硝粉簌簌而落："娘娘让我在姐姐合卺酒里下毒时，可没说这赤硝遇雄黄会炸——"她沾满炉灰的指尖戳向自己溃烂的脸颊，"您瞧，这可不是断肠草能蚀出的疮！"
殿外禁军铁甲相撞的锐响中，沈清澜的素色裙裾扫过门槛。她银针挑起绒毯上的酒渍，针尖遇毒泛起孔雀翎般的幽蓝："《神农本草经》有载，断肠草性烈，遇赤硝则成蚀骨毒——娘娘宫里的香炉，倒是比太医院的药柜更齐全。"月光穿透茜纱窗，照见沈月柔溃烂的耳后——暗红的脉络竟与暗牢中银朱毒发的症状如出一辙。
太后猛地起身，缠金丝的裙裾带翻青铜鹤形灯。灯油泼在沈月柔裙角，火苗"腾"地窜起："护驾！这疯妇要弑主！"
"弑主的怕是娘娘！"沈清澜甩出袖中银链缠住鹤灯，火苗在铁链上蜿蜒成蛇，"三年前沈府走水，娘娘赏给父亲的赤硝，够炸平半座皇城了吧？"她突然扯开沈月柔的衣襟，锁骨下方暗红的烫疤暴露在月光下——正是火硝爆炸时飞溅的碎玉烙出的狼头纹！
沈月柔突然嘶吼着扑向太后，染毒的指甲划过鎏金屏风："您说只要毁了姐姐的脸，就给我西域养颜膏——"她扯下摇摇欲坠的面纱，左脸蛛网般的溃烂处嵌着珍珠粉，"可这膏里掺的是赤环蚣卵！"
太后踉跄后退撞上多宝阁，阁中青玉观音应声而碎。沈清澜接住飞溅的玉片，断面映出沈月柔扭曲的脸："妹妹可知，珍珠粉遇赤硝会泛青斑？"玉片划过鸩酒残液，瞬间爬满蛛网纹，"娘娘这观音像里藏的赤硝，够炸三次沈府了！"
更漏声里，殿外突然传来钦天监的嘶喊："荧惑犯紫微，星象大凶！"沈清澜趁机割破沈月柔手腕，黑血溅在佛珠上，玛瑙珠霎时蚀出蜂窝孔洞："娘娘日夜这浸过赤硝水的佛珠，是要镇邪，还是养蛊？"
"妖言惑众！"太后暴喝，"给哀家绞了这毒妇的舌头！"
禁军破门而入的刹那，沈月柔突然抽搐着栽向香炉。飞溅的炉灰迷了众人眼，沈清澜拽着她滚到翡翠屏风后，指尖触到暗格机关——虎符的青铜棱角硌得掌心发疼，符身沾着的暗红在月光下泛起铁锈味，分明是经血染就的北境军旗残色！
"姐姐...军妓营..."沈月柔咽气前攥紧她衣袖，溃烂的唇间挤出几个血泡，"父亲...用虎符...换血......"
沈清澜掰开她僵首的手指，半枚染血的青铜虎符烙进掌心。符身狼头缺了右眼，与她袖中冰棺钥匙的缺口严丝合缝——正是调动北境驻军的赤焰虎符！
寅时的梆子声刺破残夜，沈清澜望着殿外集结的禁军，将虎符按在渗血的胸口。沈月柔残留在符上的经血渗入纹路，狼头右眼突然弹出一截银针，针尖淬着的幽蓝液体在月光下流转——正是赤环蚣毒萃取的血清！
"王妃这出戏，倒是给北境军省了讨逆檄文。"容璟的狐裘从梁上飘落，剑尖挑开她染血的袖口，"用经血染军旗，可比朱砂更诛心。"
"诛不诛心——"她反手将虎符按在他心口，符身狼头的独眼映着两人面容，"得看王爷的剑，斩不斩得动太后的九尾凤钗！"
破晓的晨光刺穿云层，军妓营方向升起三道狼烟。沈清澜立在城楼眺望，染血的军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旗面被利箭撕开的裂口，像极了沈月柔咽气前抓破的胭脂匣。旗角暗红的血渍遇风舒展，渐渐显露出北境舆图上缺失的狼山豁口——正是生母棺椁中羊皮卷上，用血勾画的生死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