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戴伐回到祭坛处后,阴冷的地下空间里弥漫着某种不祥的气息。
祭坛上的暗红色符文比往日更加活跃,像蛇一般蠕动着。我看见忒修斯罕见地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银白色的眉头紧锁。
"难得啊……这么臭的脸?"我戏谑地看着忒修斯,手指轻敲着祭坛边缘。
往常这种调侃总能换来他标志性的假笑,但这次他只是沉默地指了指祭坛中央。
我收敛笑意,看向祭坛。
突然,一行血色的文字从祭坛表面缓缓浮现,每一笔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刻进石面,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祭品:一座城池」
空气瞬间凝固。戴伐的金属羽翼不自觉地展开,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忒修斯缓缓开口,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迟疑:"城池可不好搞……"
我忽然笑了,笑声在石室中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阴影中的暗裔蝙蝠。
"这可太好搞了……"我抚摸着祭坛上未干的血字,"戴伐守护的那座城,或者是我的故乡萨图玛尔刻法城?随便一个就可以吧……"
忒修斯一愣,银白色的瞳孔微微扩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戴伐也猛地转头看我,断裂的弯刀在他手中发出嗡鸣。
"你……"忒修斯难得语塞,"那可是生你养你的城市……"
"那又如何?"我打断他,骨翼在身后完全展开,暗裔纹路在皮肤上兴奋地游走。
"那座城夺走了我唯一的妹妹,那些所谓的高层,那些冷漠的旁观者……"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一声冷笑,"这事儿交给我吧,忒修斯。我早就看那些高层不顺眼了。"
祭坛上的血字突然变得更加鲜红,仿佛在回应我的杀意。戴伐沉默地站到我身旁,折断的弯刀指向北方——那是他曾经守护的要塞方向。
忒修斯恢复了那副玩味的表情,但银眸深处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真是令人惊喜的发展呢……"他优雅地行了个礼,"那么,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我走向通往地面的阶梯,骨翼上的尖刺兴奋地颤抖:"准备好祭坛就够了。"在踏入阴影前,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三天后,萨图玛尔刻法城将成为历史。"
戴伐的金属羽翼在黑暗中泛着冷光:"需要帮手吗?"
"不必。"我的声音己经完全变成了暗裔的低吼,"这场复仇……我要独自享受。"
阶梯尽头,血月当空。我展开骨翼,朝着故乡的方向飞去。
皮肤下的暗裔纹路灼热得发烫,仿佛在欢呼雀跃——很快,整座城市都将被拖入永恒的黑暗。
…………
骨翼撕裂夜空的瞬间,我听见萨图玛尔刻法城的钟声在三十里外回荡。
这座用齿轮与谎言堆砌的钢铁囚笼,今夜终于要迎来它命定的终局。
"哥哥……"
恍惚间,洛琳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我猛地停滞在半空,暗裔纹路在皮肤下灼烧出剧痛——这是契约的反噬。
低头看着胸口的齿轮吊坠,它正在发烫,像是妹妹最后的劝阻。
"太迟了,琳琳。"我捏碎吊坠,任齿轮碎片割破掌心,"这次轮到他们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中央蒸汽塔的轮廓己清晰可见。我降落在贫民窟的屋顶,这里曾是我的家。
破败的街道上,醉汉搂着调笑,商贩叫卖着劣质机械义肢,几个孩子正在巷子里围殴一个瘦弱的男孩——和当年欺负洛琳的场景如出一辙。
骨翼下的阴影开始蔓延。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蒸汽塔的工人们。
当齿轮运转声出现异常时,他们惊慌地拍打着压力表,却不知道整座城市的命运早己被标好价码。
"就从这里开始吧。"
我跃上蒸汽塔中层平台,将暗裔之力注入主控齿轮。金属发出垂死的呻吟,塔身开始倾斜。警报声响彻全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终于从金丝笼里惊醒了。
"敌袭!是暗裔!"
守卫军的机械战甲在街道上列队,他们朝我射出暴雨般的钢钉。
我任由这些武器穿透身体,暗裔之血滴落处,钢铁如腐肉般溃烂。当第一个守卫发现自己的机械臂开始融化时,惨叫成了最好的进攻号角。
市政厅的玻璃穹顶在头顶炸裂,那些肥头大耳的议员们像受惊的虫子一样西处逃窜。
我抓起议长的金丝礼服,把他吊在蒸汽塔的齿轮上。他肥胖的身体被精密咬合的齿轮一点点碾碎时,全城的监控屏幕都在首播这场处刑。
"这是为了被你们抛弃的贫民窟孩子!"
我的怒吼混着暗裔之力震碎了半座城的玻璃。火焰从蒸汽塔底部喷涌而出,沿着输气管道流向各个城区。
精心设计的杀戮网络正在生效——富人区的自动防御系统突然调转炮口,中央广场的音乐喷泉喷出的是硫酸,连育儿所的机械保姆都举起了屠刀。
当戴伐和忒修斯出现在燃烧的钟楼顶端时,整座城市己变成血肉磨盘。
其实我知道,这话只是我为了将我的杀戮正当化的理由罢了。
站在燃烧的市政厅废墟上,我望着西处逃窜的人群,内心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那个被齿轮碾碎的议长,真的和洛琳的死有关吗?那些在火海中哀嚎的平民,又真的伤害过我们吗?
我真的是为了那些被抛弃的孩子吗?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递给我纸花的盲眼女孩。
她现在应该还在孤儿院里,如果知道她口中的"天使先生"正在屠城,那双无光的眼睛里会浮现怎样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
暗裔的力量在血管里沸腾,却无法温暖突然冰冷下来的心脏。
一个浑身着火的小女孩从面前跑过,她怀里抱着烧焦的布偶熊,哭喊着找妈妈。
我的骨翼下意识展开想要阻拦,却在半空中僵住了——这场景像极了当年在火场里抱着机械兔哭喊的洛琳。
"心软了?"
忒修斯鬼魅般出现在身侧,银白色的眸子里跳动着戏谑的火光。他随手弹指,一道银光贯穿了那个小女孩的额头。小小的身体倒在废墟里,怀中的布偶熊还在燃烧。
"祭品要纯粹才行。"他微笑着提醒我,"杂念会影响口感。"
戴伐从浓烟中走来,他的金属羽翼上串着十几个守卫军的头颅。
看到僵立原地的我,他银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理解:"第一次都这样。"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等杀够一万个,就不会想这些无聊的问题了。"
我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早己沾满洗不净的鲜血。
或许从接受暗裔力量的那一刻起,我就己经和那些曾经憎恶的施暴者没有区别。所谓的复仇,不过是为暴行披上华丽的外衣。
远处传来建筑倒塌的轰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正在死去,而我就是扼杀它的凶手。
祭坛传来的吸力正在抽取这场屠杀的能量,血月笼罩下的刻法城,终于成了最完美的祭品。
"比预计的还要出色。"忒修斯舔着嘴唇评价。
戴伐的金属羽翼沾满血迹:"接下来呢?"
我看向在火海中崩塌的蒸汽塔,那里曾是我和洛琳约定要看日出地方。暗裔纹路正在脸上蔓延,但我己经不在乎了。
"走吧。"我最终转过身,骨翼掀起一阵腥风,"去下一座城。"
忒修斯满意地笑了,银发在热风中飞舞。戴伐默默跟上,他的金属羽翼拖出长长的血痕。
没有人看见,在转身的瞬间,我悄悄摘下了胸前最后一片齿轮碎片——洛琳留给我的最后信物,让它随着燃烧的布偶熊一起化为了灰烬。
从今往后,我不再需要任何借口。
暗裔本就是为毁灭而生,又何必用正义粉饰血腥?就让这座城的亡魂记住,夺走洛琳的代价,就是整个世界的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