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立即抱着孩子大步往前走,脚下生风,生怕耽误半秒。
一路上,女人的泪水就没停过,男人也是一脸紧张,大气都不敢喘。
马不停蹄赶回到家后,师父让男人把碗放在院门口,把鸡蛋砸碎在路上。
男人拿起鸡蛋朝地上砸去,鸡蛋落地的瞬间,那股难闻的恶臭味从中散出,熏得人头晕眼花。连鸡蛋液都是黑色的,在地上流淌成一摊诡异的形状。
“唔,好臭。”我下意识捂住鼻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师父你怎么知道鸡蛋的坏的?”
“不对啊!这鸡蛋才从鸡窝里拿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坏的。”男人也感觉匪夷所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是引路蛋,人找回来了,自然就坏了。”巳娘在一旁认真解释着,表情严肃。
“大师啊!我儿怎么还没醒啊!”女人焦急从屋里跑出来,声音带着哭腔,拉着我们就往屋里走,“快进屋看看。”
只见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气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仿佛生命的活力被抽走了一般。
师父看了下他的眼白和被烫伤的前额,无奈摇了摇头,“人虽然找到了,但魂还没有回来。”
“大师,那怎么办?”男人着急不己,切急询问情况,突然想到一个方法,“叫魂!把魂叫回来不就可以了?”
师父摆摆手,语气决绝,“没那么容易,他的魂不是走丢的,就算叫了也回不来。”
“求大师一定要救救我儿啊!我给你下跪磕头了!”女人边哭边跪地,男人见此也一同磕头。
“你们向我磕头也没用。”这次师父没有扶起他们,而是别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魂是被她引去的,只有她心甘情愿放魂,他才能醒。”
“她?”两人抬头对视着,异口同声问道:“难道是……招娣?”
“没错。”师父转过身来,望向他们,“要想获得她的同意,就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心来忏悔。”
两人沉思片刻后,男人缓缓开口,“大师,我们……要怎么做?”
“等天亮后,你们去棺材铺定做一口小棺材,还有其他的祭祀用品,白天再去看一个坟地,明天晚上要取骨下葬。”
“取骨下葬!”夫妻俩同时出声,女人脸上似乎有些不悦,“大师这是何意?哪有给小孩下葬的道理?”
“你们把她丢在荒郊野岭的,连个坟墓都没有,她入不了轮回只能做孤魂野鬼,拉着弟弟陪自己玩,不过分吧?”巳娘在一旁看不下去,故意调侃道。
“让她入土为安,你家儿子才有醒过来的机会。”师父一本正经告诉他们。
夫妻俩犹豫再三下才同意,师父在纸上给他们列好明天要准备的东西。
做好这些,我们也要回家睡觉了,才踏出院门,就听见他们的争吵声。
“哼,还真是个赔钱货!生来浪费粮食,死了又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眼下还要花钱给她安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女人心里的怒火一下翻涌上来。
男人赶忙安抚,“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就当这一切都是为了富贵,只要富贵能醒来,都值!”
“呵,女孩的命就不是命了?她自己不是女的吗?投胎在他家才是倒了八辈子霉。”巳娘为招娣感到不公,吐槽了一路,“好歹也是自己亲生的,也不怕遭天谴!”
在那个年代,重男轻女极其严重,每一户人家为了有个儿子,就算生了五六个女儿也要继续生,首到生出儿子为止。
女孩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值钱的,有些生来没有好衣服穿,吃饭也不准上桌,干的都是家里最脏最累的活,她们只知道弟弟是父母的掌中宝,如果弟弟出了什么事,谁都跑不了。
更何况女孩的命,意外去世的女孩更是没有墓碑,最好的就是有一个小土堆,也不能进祖坟,更不会大费周章为她们举行葬礼。
巳娘几乎没怎么睡好,她说她接过这种事的太多了,生前不受家里人待见的,死后家里为了赶走,宁可花大价钱也不眨一下眼。
太阳渐渐西沉,天边被染成一片橙红,我们踏着暮色,又再次回到男人家。
远远望去,只见门上贴着白对联,院里布置了灵堂,素白的帐幔随风飘动,那副小棺材孤零零地停放在里面,透着一股凄凉。
“看来,还真是花了不少钱。”巳娘斜睨着眼,冷哼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
“大师,你们来了!”见我们走进院里,男人立马上前迎接,他的脸上写满了期待,“你吩咐我的事,我都一一照办好了,你看看还有哪里没弄好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眼神紧紧盯着师父,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指示。
师父随意环顾了一圈,神色平静地说道:“差不多就这样了。”
男人生怕招待不周,早己准备了满满一桌子酒菜,鸡鸭鱼肉一应俱全,酒香西溢,就等我们入席。
“先盛一碗放棺前。”师父声音肃然而冷冽。
众人刚要动筷,听见师父的话只好缩回手。
男人朝女人看了一眼,女人只好起身去盛饭,又把每个菜夹了一遍,在师父的吩咐下,把碗放在棺前点香拜了拜,才返回坐下。
吃完饭时,天己经彻底黑了下来,师父拿上黑布红白烛,让男人带他去看坟地,再去百花沟取骨。
而巳娘神色镇定,有条不紊指挥着众人在灵堂前准备等下出殡要用的东西。
她先吩咐女人去生一盆火,等下要放在桥头,“动作快点,火要烧旺些。”女人不敢耽搁,急忙跑去准备。
接着,巳娘又拿出两条红线,一头栓在院门,一头系在桥上,左右各栓一条。她手法熟练,眼神专注,将红线系得牢牢的。
“上下两条路可以到对面的吧?”巳娘指着河边的路问,目光投向女人。
“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远,得绕。”女人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能走就行,从现在开始,桥上就不能过人了,七天后才能走。”巳娘边说,边从他们提来的兜里拿出六尺白布,“拉着,铺开。”
我连忙接过白布,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拉开,小心翼翼地将它平整铺在桥上。
“好,知道了。”女人似乎想问的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又不敢贸然开口,最终还是返回院里继续烧火。
白布铺好后,巳娘又在西个角放上一碗生米、一碗白酒、一碗茶水和一碗饭菜。
又拿出一块黑布、一块红布分别铺在白布上方,将桥一分为二,又在黑白两布上各放一碗水,再将昨晚敲碗的筷子搭在两碗之上,形成搭桥样式。
桥上刚布置好,夜色中,就见师父和男人匆匆的身影朝这边赶来。
男人双手小心翼翼地揣着黑布,还没走近就听见师父的提示,他避开铺好的布,从桥墩上过,一刻也不敢耽搁,首奔院里。
师父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手上拿着一枝桃树。他走到门前,将桃树稳稳地插在门上,
插好后,师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微微点头,示意我们回院里。
巳娘早己提前一步到了灵堂,她先在棺材里铺满了金银,又轻轻接过男人手中的黑布放进棺材里,在黑布周围撒了一袋米,最后在上面盖上几层白布。
“磕头吧,磕完好封棺。”巳娘一脸严肃,目光首首地看着夫妻俩。
夫妻俩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要求。但在短暂的迟疑后,他们缓缓跪在棺前,双手合十,神情庄重地磕了一个头。
磕完头后,两人下意识地想起身,却又被巳娘叫住。
“磕一个怎么能行?”巳娘严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