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没?”
皇兄的催促让我会想起刚才被莫之舟无视的窘迫。
如果我迎合皇兄拙劣的计划栽赃到莫之舟身上,那么他的兄长一定会显露出和我皇兄一样的真实。
兄弟和睦的伪装戳破,莫知行会将公主受伤的事推到莫之舟身上。
莫之舟会被打压,被责骂,被抛弃。
想到这些,回看一眼身后一层层离开父皇行宫的阶梯,我竟然有些兴奋。
“向帝国的太阳献上我最虔诚的敬意。”
莫知行压着莫之舟行礼倒是有些做为兄长的威严。
“初次见面,我叫莫知行,是莫家未来的继承人。他您应该见过,叫莫之舟,我亲弟弟。”
我看了眼莫之舟胸口别的玫瑰,心中骚动的恶劣想法,更加渴望自己所见的和睦从藏在阳光阴影中撕碎。
朝阶梯的方向退了两步,我向他回礼。
“你好,我是伊莎贝拉.阿诺斯卡蒂.诺曼塞尔。”
出乎意料,像对待莫之舟那样,莫知行手里也变出了一朵鲜红的玫瑰。
他递到我手里,“您的光辉像传闻一样让人过目不忘,帝国会为您璀璨。”
“喂喂喂,莫知行,你是没长眼睛没看到我吗?”
皇兄发出暴躁的声音。
手里的玫瑰没有刺,也没有压折过的痕迹,比不上皇室宫廷花园里的任何一朵,又似乎比任何一朵花更绚丽。
“哦,这不是大皇子吗?我还以为是临时凑数的守卫,站在这怪磕碜的。”
握着手里的花,我再看比自己高很多的少年,他刚才的优雅荡然无存。
“你竟然说我磕碜?!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在皇兄难掩的怒意跟前,他甚至掏了掏耳朵,又朝皇兄比出小指。
“那谁啊你,怎么长得跟癞蛤蟆一样。”
这个人……
简直就是天生的伪装大师。
他差点让我以为他和皇兄不一样。
“你!好样的你,等会就有的你后悔。”
我以为皇兄还会继续和莫知行进行争执,他忽然压低声音喊到我的名字。
“伊莎贝拉,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周围没有人。
迎着莫之舟冷淡的目光,我松开了手里的玫瑰,蓦地往后退。
阶梯的失重感出现在脚跟,玫瑰花瓣散了一地仿佛漫开的血色。
我已经能想象出莫知行对待皇兄的态度,出现在这个不将我放在眼里的同类身上。
“请不要伤害我。”
栽赃是不需要给人反应机会。
年仅四岁的我一旦受伤,没有人会怀疑我会说谎,这就是皇兄屡试不爽的优势。
可我没想到,莫知行的反应速度比我更快。
“公主殿下,请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像是知道我要干什么,他没有犹豫地紧紧抓住我的手,将我拎起。
姿势有点不雅,但我的心脏却没有任何时候比这时候跳动的激烈。
我明确知道这不是即将坠下阶梯的恐惧,而是因为,没有人和我说过的叱责和……担心。
莫知行真像那些贵族小姐说的暴虐无度吗?或者只是对我这个皇室公主的伪装。
我开始怀疑那些人说的话。
“莫知行,你装nm呢?”
皇兄很不满自己的计划没有实现,他指着莫知行的鼻子道。
“你丫真的有病啊,你缺不缺德,小孩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是会死的!”
莫知行将我放稳,还拍了拍我的肩膀,一点不带怕地回指皇兄的鼻子怒吼,
“我看你是你吃饱了撑的,建议没事少去厕所吃废料。”
“你!”
皇兄气结,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脑袋上能见到热气。
“我拿你没办法,还拿不了他?莫之舟刚才无视伊莎贝拉,是对皇室的蔑视。今天我看他不顺眼,就是想拿他出气,你能怎么着。”
皇兄说着对他身边的灰鸽下令。
“给我摁住莫之舟。”
灰鸽出手,莫知行不想挨顿打,就只能放弃莫之舟。
我默默退到一旁,旁观这一出闹剧。
莫知行会保护莫之舟吗?
我想不会,因为皇兄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抛弃我。
“老子可是莫家继承人,你敢打我就是打莫家的脸,正好让我去找陛下。”
可莫知行的行为又超出了我的预知,他将那个始终沉默的人护在身后,灰鸽因为他的话犯了难。
皇兄为此怒不可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想杀的就是他。
这小子灾星一个,一出生爹妈双亡,谁沾上都没有好事。偏偏他备受我父皇关注,要不是莫家那个老鬼在,你早就下死手了。”
莫之舟眼神逐渐阴沉,不知为何,直觉催促我快离开这里。
皇兄却在这时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推到最前面。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看伊莎贝拉在,你想泡她?要不要我主动和父皇提一嘴?成了你的事,你把这小子交出来,我们的恩怨就一拍两散。”
我并不否定皇兄的话。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比感情更牢固的只有利益。用无价值的人换取更有用的利益,是我的那些兄长们贯彻日常点滴的原则。
莫之舟也知道这点,他眼中的阴沉又变回了冷漠。宛若一个旁观者,对莫知行刚才的表现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早已见怪不怪。
沉默中,我直视莫知行。
皇兄给出的诱惑面前,我想他也应该装不下去了。以他在莫家的名声,毫不犹豫地放弃没有价值的莫之舟才是正确的选择。
就像皇兄放弃我一样。
“奥伦赛德。”
莫知行平静地喊了我皇兄的名字,他抬手拉住我。
像是准备接受这次口头契约。
皇兄脸上出现掌控一切的张扬笑容,他把我推了出去。
下一秒,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颗牙齿混着血从我视线中飞出,紧跟着飞出去的,还有我不可一世的皇兄。
“我大爷!”
我以为我和莫之舟是一样的。
我们身居末尾。
我们有非同寻常的思维。
我们视他人为草芥,我们都在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面。
我们还有着同样暴虐的兄长。
我们都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立,也是孤独的人。
可我没有想过。
他兄长的暴虐和我兄长不一样。
明知道袭击皇室意味着将要承担怎样严重的后果,莫之舟的哥哥仍果断下了死手,不带任何虚情假意地展示属于家人的愤怒。
即使皇兄从未真心实意地关心过我。
我也知道,莫知行的怒火源于皇兄对莫之舟的针对。知道,莫知行阻止我伤害自己,也只是不想连累莫之舟因为我受罚。
如果这样的关心是表演,那么还有什么是真的?
皇兄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我转头看向莫之舟。
当莫之舟瞳孔中出现的我脸上不再窘迫,只剩下嫉妒时。
我发现我们好像完全不一样。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被我不曾奢望过的幸福的包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仍然这么冷漠。
为什么,面对这样的兄长,你能做到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