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大少爷好像又被绑架了。”
“这是多少次了?”
“这个月第三次吧。”
“可今天才三号啊,他身边没有灰鸽子保护吗?”
“不知道,听说好几次绑匪找莫家要赎金,都没有得到回应,应该是不受家族待见的人。”
“真可怜啊,说不定哪天死了,希望我们以后千万不要嫁给这样的短命鬼。”
香茶浓郁,圆桌上的点心琳琅满目。
虽然都来自不同家族,贵族小姐们说起家族间最新的八卦,气氛其乐融融。
我想她们应该私下里少不了接触,不然也不会在我出现后,马上整齐划一地噤了声。
“公主殿下,感谢您的邀请。我们向您献上最虔诚的问候,愿你的光彩如太阳般永恒。”
整齐划一的行礼后是良久的寂静。
她们不约而同在我身上飘来飘去的视线如同萦绕不去的蚊蚁。
即使为此感到烦躁,身为皇室公主,我必须保持一位公主该有的风度。
因为皇兄说,出身是我唯一有用的东西。
“相比安静,我更喜欢各位的笑容。”
坐在她们之间,我朝她们微笑,“希望你们能享受这场宴会。”
“殿下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气氛重新活跃,她们开始主动向我搭话。
“以殿下现在的可爱程度,长大后不知道会让多少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
无意义的夸奖已经听的我耳朵生茧,一张张分不清谁是谁的脸更像蚊蚁。
“真不知道像殿下这么尊贵的人,有什么男子能配得上。”
“公主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人?”
“殿下才四岁,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我讨厌社交。
可社交是获得情报来源之一。即便从这群贵族小姐给不出家族内部具体的情报,我也能从中拼凑些蛛丝马迹嗅到不一样的风声。
这是互联网和我那整天只会玩女人的皇兄身上得不到的资源。
偶尔,也能听到父皇的动向。
“哪能算早,像我们的婚约不都是从小就定下了?”
“听说陛下这次特意召见了莫家的次子。这是第几次了?陛下可没有这样重视过家族子弟,说不定……”
“欸?父皇召见了莫家次子?”
我露出甜美的微笑,装出属于孩童的疑惑,“那长子呢?长子不应该比次子更好吗?”
“那位……”
她们的语气放缓,大有一言难尽的厌恶,
“听说那是个暴虐无度的人。因为手里的人命太多,不是被人追杀就是被人绑架,莫家都不怎么管他了。”
“殿下如果遇见,还是不要和那种人有牵扯。”
“那莫家次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问道。
她们想了想,有一人道,
“我也只是出席慈善晚会上碰见过一次。
长得与其说帅,不如说是漂亮。但看起来挺沉默,都没见他说过话,估计是被长兄打压才会如此。”
“那倒是可惜了,不过有陛下撑腰,莫家二少爷也该振作起来了。”
“殿下不喝茶了吗?”
见我站起,她们惊讶道。
“我想去父皇那里看看,说不定能见到那位次子。”
听我这么说,她们脸上马上出现懂得都懂的暧昧嬉笑。
“像殿下这么尊贵的人,陛一定会选择帝国最好的贵公子。”
去见父皇是我的谎言,我不过是不想再牵扯她们以我展开的无聊话题。
而莫家次子。
她们不知道,其实我早已见过。
那是一个面对父皇都能保持冷静的少年。
也只是一眼,我就明白。
他和我是同类。
做为父皇的孩子,我不知道我同父同母的大皇兄脑子是怎么长的。
但我从有意识起就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一岁的我能完成普通人六岁才能学习的东西。
异于常人的思维也让我轻易捕捉到表现优异引来敌意。
我很快学会了伪装。
在那些觐见我的贵族眼里,我是有点小聪明的小孩。
殊不知,年龄优长几岁的身高和阅历是他们在我眼里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华而不实的吹捧就是一层糖纸,而他们拙劣的演技在我眼中只是裹着一层糖纸的泥块。
莫之舟也是这样的人。
在父皇面前,他回答的滴水不漏。外人前又只剩下冷淡和沉默。
冷漠是他的外衣。
他看人的眼神我十分笃定,那是绝对的轻视虫蚁的眼神。
因为父皇的原因,我经常会在莫之舟出没的地方观察这个同类。
虽然没有见过他的长兄,但听他人所言,莫之舟长兄的暴虐和我的皇兄应该没有差别。
出于兄长的威胁收敛锋芒,这让我更确定我们就是同类的事实。
抱着这样的想法,漫无目的地朝父皇行宫的方向前进。
宛若命运的安排,我遇到了莫之舟。
他绕过那些想要靠近搭讪的女人,清冽的浅紫色中出现我的身影。
想起那些女人说的话,想起他和我一样的处境。
我终于朝他走了过去。
“观赏这群带着面具表演的人是件很无聊的事情,你也这么认为吧。”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向他搭讪。
“……”
意料之外,他没有为我俯首。
在看我也和其他无关痛痒的角色一样的眼神中,他没有停顿地转身,只给我留下了一个背影。
在我曾见过的那些莫家人浅紫的眼睛里,他的瞳膜像一面镜子。
从这面镜子中,我看到了我的窘迫。
一位帝国公主主动搭讪被无视的窘迫。
“不过是莫家的次子,竟然因为见过父皇就敢无视我亲爱的妹妹。真该把这臭小鬼的眼睛挖出来。”
肩膀上的压力沉重,大皇兄讨厌的声音响起。
他和平日一样,身上不知混着哪个女人浓烈到作呕的香水味,放在我肩上的手犹如下水道腐烂了一个星期都不会被老鼠光顾的烂肉。
“伊莎贝拉,你不想教训他吗?”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皇兄,他总拿着自以为很高明的腔调。
那些还未开腔就已经在他脸上展露无遗的野心,时常让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是一个母亲生的。
相比教训莫之舟这件事,我想我更应该去换件衣服。
“小舟。”
今日的风声和往日一样枯燥,在我甩开皇兄前,吹来一缕朝向莫之舟的呼唤。
再捕捉到莫之舟的身影,他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的身影。
是他的灰鸽子吗?
不是,那人穿的不是灰色西装,也没有灰鸽子该有的恭敬。
那是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的少年,比莫之舟高一个头。
阳光折射镜片的光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可镜片挡不住他行动的热情。
少年先是像模仿我见过的宫廷小丑变出一朵玫瑰花,别在莫之舟的前襟,然后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亲昵。
“在这里玩的开心吗?”
“你迟到了。”
莫之舟无论对谁都透着俯视动物的傲慢,我很少听莫之舟回答一个人,更别说是接触。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打破了我对莫之舟观察总结出的印象。
“啊,这次被绑的地方有点远,回来路上花了点时间。”
那个人揽住了莫之舟的肩膀,四处张望,“有认识新朋友吗?”
莫之舟没有回答,我听到了皇兄的咬牙切齿。
“啧,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他是谁?”我头也不回地问道。
“莫家的继承人莫知行,听说父皇有意让你和莫家联姻,说不定就是他呢。他可不是个好东西,你皇兄我名下的好几家产业都是毁在这小子手里。”
皇兄再次抓着我的肩膀说,
“伊莎贝拉,那两个人不将皇室放在眼里。无论谁成为你未来的丈夫,对你来说都是噩梦。如果现在不给他们点皇室的教训,你的未来就毁了。”
莫知行,和皇兄一样的人,和我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他身上有着一种不同于他人的朝气,以至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并没有生出和皇兄一样的厌恶。
当然,相貌只是人的第一层伪装,像皇兄也长得人模狗样,并不妨碍他是个不择手段的恶徒。
“伊莎贝拉,等会他们过来行礼。你就从阶梯上摔下去,指名说是莫之舟推的,我当人证。”
皇兄到底从哪学下作手段,我无从深想。
因为莫知行已经看到我,他拽着莫之舟的手臂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