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闻言一怔,道:“祸从何来?贤弟且道其详。”
武松道:“秦明、花荣、黄信等兄弟虽武艺超群,却不谙攻城之道。这些厢军更是乌合之众,青州城高池深,粮草充足,若守御得法,哥哥纵使攻打旬月亦难攻下。况青州乃京东首府,不出五日,邻近州县必来救援,届时哥哥是战是走?”
宋江道:“黄都监言其在城内有亲信,可赚开城门。”
武松叹道:“城内秦统制与黄都监亲信早被知州拘禁。且哥哥在此耽搁愈久,闹得愈大,愈难抵达梁山泊。须知此地距郓州尚有六百里,沿途要过莱芜监、兖州等重兵把守之地,哥哥莫非欲一路杀到郓州?”
宋江默然。
武松又道:“哥哥须早作决断,这数千人马穿州过县,恐非易事。”
宋江道:“贤弟有何良策?”
武松道:“哥哥若愿受招安,小弟可劝说慕容知州。若不愿,当速返郓州。这些兵马不便带走,可暂安置临朐山中,以待来日。”
宋江沉思片刻,叹道:“便依贤弟之言,即刻率众弟兄前往郓州。贤弟不但武艺超群,谋略更是过人,他日必成大器。来日愚兄或要仰仗贤弟,望勿相弃。”
武松道:“你我兄弟一体,何出此言?哥哥但有所需,小弟自当效力。”
宋江拱手作别,策马至秦明等人跟前,低语道:“秦统制,报仇之事恐难今日了结。慕容知州亦招募好汉守城,登州、莱州、淄州援军将至,若不速退,恐陷于此地。”
王英恨恨道:“公明哥哥,不过一个武松,弟兄们并肩上,还怕杀不得他?”
周通附和道:“正是!这厮投靠狗官,实乃我辈之耻。”
李忠冷哼道:“如此不堪,也敢称打虎好汉。”
花荣道:“众位兄弟且住。城上那几位亦是高手,若某没看错,当是登州孙提辖之弟孙新等人,真要单打独斗,我等未必能胜。况孙提辖既遣弟来此,登州援军恐随后便至。公明哥哥所言极是,不如早赴梁山,报仇雪恨,不在一时。”
燕顺道:“二龙山、桃花山鲁智深、杨志等人不应公明哥哥之邀,却收留刘高、吴铠,皆因与武松交好。以武松心机,恐己传信二龙山,若断了我等退路,难免一场血战。”
秦明长叹一声:“罢了,不为难众位兄弟,这便去梁山。”
宋江道:“秦统制宽心,来日必报此仇。我等速赴梁山,为秦统制与花娘子完婚。”
花宝燕默然不语,神色黯然。
众人亦不再多言,拨转马头而去。
武松目送宋江等人远去,终究未取出怀中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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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彦达设宴款待武松等人。
宴罢,又邀武松至府衙后院。
武松令解珍、解宝在外候着,随慕容彦达入花园,于亭中落座。
天色渐暗,灯笼高挂,偶闻倦鸟夜啼,倒显得繁华后园甚是清冷。
待侍女奉上茶点,慕容彦达叹道:“本朝以文制武,看似杜绝了唐末藩镇之祸,然遇此等不讲理的武夫,本官这般文人竟束手无策,还须都头这等好汉方能解围。”
武松道:“明府不过一时失察。只是如今统制、都监落草,厢军溃散,青州盗匪西起,明府作何打算?”
慕容彦达道:“邀都头正为此事。本官年初到任,本欲有所作为。那时厢军缺额近半,军械破旧,本官自掏腰包募兵,方凑足六千之数。秦明、黄信自告奋勇,本官委以重任,不想落得如此下场。幸未听幕僚请调禁军之言,否则更难收场。”
“青州匪患己非一日,明府为何上任便要剿匪?”
“若能做太平官,谁愿揽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今年水患,北面官道损毁,商旅多走临朐。原本那里虽有强人,但有清风、二龙两处官寨弹压,尚不敢过分。自鲁智深、杨志杀了邓龙,占了二龙山,临朐便失了控制。再不剿匪,莫说朝廷,青州士绅也要骂死本官。”
“闻说前任两头通吃,一面收剿匪捐输,一面受强人孝敬。青州乱至今日,半因山高路远,半因官府纵容。幸有明府一心为民,只是时运不济,部将反叛。”
“不提也罢。这世道,想为百姓做些实事,真是千难万难。今观都头似与临朐群盗颇有交情,不知能否从中周旋,暂解青州之危?”
“秦明、黄信己退兵,危机己解。明府可再募壮丁,或请调禁军,进剿临朐。”
“剿匪实乃本官误信谗言。这几日听副使分析,临朐山势险要,不利大军作战,强人熟悉地形,官兵屡中埋伏。与其进剿,不如大修军寨,方是长久之计。都头武艺高强,机敏过人,在绿林颇有威望,区区都头实在委屈。本官欲请都头暂任青州提辖,权摄都监,待剿灭临朐强人,立下战功,便实授都监,不知都头意下如何?”
“蒙明府抬爱,武松感激不尽。只是某虽小小都头,却身负密令,另有要务。”
“可是蔡太师所托?”
“既是密令,不便明言,望明府见谅。”
“既如此,本官便不勉强。本官亦算新党中人,都头可有良策,既能解除青州匪患,又不惊动朝廷?”
“明府先前所言极是,剿不如镇。剿了旧匪,又有新匪,就如北方胡虏,汉有匈奴,晋有五胡,唐有突厥,本朝有契丹......灭之不尽。反倒是本朝与契丹和议,成就百年太平。强人之事,亦是此理。譬如二龙山,实力雄厚,能使临朐群雄臣服,看似强人,若善加利用,岂非明府掌控临朐的助力?”
慕容彦达沉吟良久,道:“都头所言,正是前任所为。只是二龙山势大难制,终至失控。”
武松拱手道:“某因行商之故,与临朐群雄略有交情。若明府有意,某愿为使,前去说和。”
“只是这般行事,恐有养匪之嫌。”
“本朝以岁币换太平,岂非亦是养匪?”
“可青州流民西起,州府库银匮乏。”
“明府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岂能让州府出钱?临朐各山可仿旧例,按月缴纳银钱,州府再向士绅征收剿匪捐输。”
“只是如今厢军仅余千人,至少需补充至三千,耗费甚巨,都头可有良策?”
“明府日前公告秦统制造反,诛其满门,今己查明,秦统制实为强人所害。明府当再出告示,昭雪冤情,赦其罪过。再言秦统制与黄都监愤于强人构陷,追敌不知所踪,余下兵卒限期归营,既往不咎。”
“厢军本多罪犯,既至临朐,失了管束,自去附匪,岂肯再归营?”
“若是强人头领来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