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桂花酿突然烧得厉害,飞霄垂首时银发扫过云羽泛红的脸颊。
少年懵懂地仰着脸任她擦拭,舌尖无意识舔过唇角残余的甜酒。
这个动作让飞霄呼吸一滞,拇指重重碾过他下唇。
“姐姐?”
云羽歪着头唤她,被酒气蒸得雾蒙蒙的眸子映着烛火。
飞霄突然扣住他后颈,在少年惊喘声中逼近至呼吸相闻。
酒香混着糖醋小排的甜腻在唇齿间发酵,她几乎要触到那截泛着水光的舌尖——
檐下铜铃突然被疾风撞响。
飞霄猛地松开手,云羽跌坐回椅子时碰翻了桂花酿。
琥珀色酒液漫过青石砖缝,她盯着少年衣襟上洇开的水痕。
“不对,我刚刚在干什么,怎么差点就把小家伙给......”
廊下铜铃仍在叮当作响,飞霄指节抵着眉心重重揉了两下。
少年正伏在她膝头咳嗽,银发下透出的后颈白得晃眼。
她突然起身将人拦腰抱起,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惊得案头烛火又矮了三分。
“困的话就现在睡会。”
飞霄把云羽按进软榻时,指尖还在不受控地发抖。
少年沾了酒气的银发散在枕上,被泪水浸湿的睫毛黏成几簇,仰头望她时露出领口下泛红的锁骨:
“姐姐......好烧~”
飞霄猛地抽回替他掖被角的手,转身时几乎撞翻案几。
窗外圆月正悬在银杏树梢,她盯着自己映在青砖上的影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方才少年仰起脖颈的弧度,分明是任君采撷的模样。
这小家伙,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我严重怀疑,就算我刚刚真的对他做了什么,他恐怕也......
不对,飞霄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这样的想法,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现在时辰还早,你要是困的话就先睡半个时辰吧,晚点我叫你,我们一起去赏灯,赏月......”
她抓起佩剑就往庭院走,夜风卷着祭月的檀香扑在脸上。
石阶上还留着正午教云羽泡茶时泼洒的水渍,飞霄突然将剑鞘重重砸向廊柱,惊起满树栖鸟。
云羽被声响惊动,迷迷糊糊扒着窗棂探出头时,正看见飞霄垂首跪坐在祭坛前。
月光淌过她绷紧的脊背,将插进青石板的剑刃照得雪亮。
“飞霄......姐、姐?”
少年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尾音还带着咳嗽后的沙哑。
飞霄反手将剑锋更深地按进石缝,首到掌心传来刺痛才哑声道: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等云羽歪歪扭扭套好外衫追出来,飞霄己经端着醒酒汤站在廊下。
她避开少年伸来的手。
“走吧......”
......
河岸边飘来焚烧艾草的气息,云羽忽然驻足盯着卖河灯的舫船。
莲花灯芯里跳动的烛火映在他瞳孔,像坠了万千星辰。
他学着旁人将铜钱塞进灯座,拿起朱笔,却不知如何操作。
“飞霄,亮!”
今天的云羽显得格外兴奋,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灯漂浮在天上,亦或是漂泊在水上。
“这是许愿用的。”
飞霄包住他执笔的手,在绯色笺纸上描摹。
云羽腕骨随着她的力道游走,歪扭的“飞霄”两字混在“岁岁安康”的祝词里,墨迹被河风吹散些许。
飞霄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在自己的名字下方画了个“云羽”模样的简笔画,只是那歪曲的狼耳和狐尾显得极其滑稽。
云羽却是明白,飞霄画的是自己,他突然将愿签按在自己心口,又贴了贴她的。
飞霄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后退半步,怀中的兔儿灯挤作一团,暖黄光晕透过薄纸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飞霄......愿望?”
他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但他能感受到,飞霄似乎有些重视呢。
他指着两颗心脏的位置,指尖残留的糖渍在飞霄衣襟上印出月牙痕。
河灯顺水漂远时,少年尾巴悄悄缠上她手腕。
河灯离手的刹那,飞霄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半跪在青石板上,玄色衣袖浸在河水里也浑然不觉。
飞霄对于许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向来都是不屑一顾,曾经身为步离人战奴的她,从来都只信奉实力至上。
可是此刻的她,居然会担心,这灯会不会飘不远,会不会漂到一半灯灭了,会不会被风吹倒——如果那样的话,愿望可就不灵了。
那盏莲花灯摇摇晃晃漂出三寸远,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顺着水纹朝月影深处荡去。
云羽学着她的姿势半蹲下来,尾巴在身后扫出细碎水花。
少年将下巴搁在膝头,看着自己那盏歪歪扭扭的河灯追上去,忽然伸手戳了戳飞霄绷紧的小臂。
嗯?飞霄怎么在发抖呢?我记得,我以前发抖,是代表害怕。
那飞霄在害怕什么呢?
飞霄猛地缩回手,眼睛却依旧盯着两盏依偎的河灯不敢眨眼。
首到它们绕过芦苇丛,才发觉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少年湿漉漉的指尖忽然抚上她眼尾,惊得她险些跌坐进浅滩。
“飞霄、害怕!”
云羽歪着头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颤抖的睫毛,“别怕......”
飞霄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隔着单薄衣料,少年掌心传来擂鼓般的心跳,震得她喉咙发紧:
“现在,我是你的姐姐了,如何以后遇到了什么事......”
话未说完,云羽忽然将整张脸埋进她肩窝。
少年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渗入肌肤,声音闷闷的:
“飞霄、别怕!”
河对岸突然炸开烟花,飞霄在漫天星雨中闭了闭眼。
她终于放任自己将下巴搁在少年发顶,看着两盏河灯彻底融入迢迢星河。
首到最后一点烛光消失在天际,云羽才仰起脸。
他学着飞霄方才的模样,郑重其事地将沾着糖霜的指尖按在她唇上:
“飞霄,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