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大日垂落的光轮碾碎空间，记忆黑潮漫过黄泉的脚踝。
她跪坐在冰冷的海水里，怀中少女正在析出星砂般的碎光。
少女身上的灵光在一点一滴的散去，身体在自己的身边变得越发轻盈。
“不，这样的结局……我不接受！”
霎那间，黄泉猛然抱紧了身边少女轻盈如若没有重量的身躯，右手猛然一抓。
刀锋骤然脱离刀鞘，霎那间穿透空间的阻隔，眨眼便来到了黄泉掌心。
雷光在刀锋上炸开十七重同心圆，紫电缠绕的律者核心发出齿轮卡死的悲鸣。
黄泉能清晰感受到那属于芽衣的意识正在颅骨内侧苏醒，那种灼烧感就像有人往脑沟里倾倒液态氮。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她……把琪亚娜，还给我！”
左眼突然迸溅出血色电弧，右眼流淌出滴滴血泪，持刀的右臂不受控地颤抖。
两种人格此时此刻，仿佛有了相同的愿望，在虚无中疯狂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此时此刻，无数徘徊在虚无中的血罪灵纷纷转过身看向此地。
那都是被虚无吸引而来的生灵，它们会不顾一切的朝着虚无靠近。
也会朝着能够脱离虚无的方向靠近过去，要阻止一切物质脱离虚无。
但此刻黄泉根本没空理会这些怪物的存在。
琪亚娜的指尖正从她指缝间流走。
虚无的潮水漫过少女腰际，那些散落的发丝在黑日下折射出七彩极光。
黄泉突然发现琪亚娜身躯在分解之中，仍有律者的光芒存在。
一枚树的刻印落在她的脖颈之上，缓缓蔓延着，抵御着虚无的入侵，也顺带延缓了琪亚娜被虚无同化的结果。
“虚数之树……琪亚娜，你早就计划好了……”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意识海。
三天前她们在冰面刻字时，琪亚娜悄悄用空律权能转移了侵蚀。
那些看似玩闹的烹饪实验，实则是将虚无的气息引入体内，激发律者权柄所贯通的虚数之树。
那里的每一根树枝，每一片树叶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承担了万千世界的因果，甚至可以说是无数平行世界的代言者。
除了没有自我意识，只不过是规则的化身之外，这个东西的位格甚至真的可能会不低于此刻的虚无。
小龙崽的悲鸣化为震荡律者核心的震颤。
黄泉看着怀中人胸口浮现的其余核心所有亮起的光芒。
那是代表终焉的光辉，而此刻的琪亚娜也正在一寸寸的从虚无中开始挣扎脱出。
即便分担了一部分黄泉体内的虚无，此时此刻的琪亚娜仍然保持了大部分自我的形态。
化作血罪灵的躯体此时也慢慢的停止了变化，甚至有了反方向变回去的感觉。
“不是说好要一起毕业的么，那……就谁也不许缺席！”
芽衣的声音在声带处形成驻波，雷电与虚无在喉骨间对撞。
紫白交错的裂纹顺着下颌爬上脸颊，现实锚点正在她们相触的皮肤间蒸发。
两人之间的气息交融，不再分离彼此，而此时此刻，芽衣紧紧抱着琪亚娜，像是再也感受不到外面的一切。
漆黑浪涛突然掀起百米高墙。
虚无的大日在这一刻忽然开始剧烈的震颤了起来，海浪波涛翻涌。
似乎是不允许有人随意挣脱虚无，也不允许芽衣轻易放弃自身的扮演。
就在漆黑大浪即将吞没身边二人之时。
血色刀光霎那间撕碎了一切，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黑色巨浪也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强烈至极的虚无开始蔓延，而在这一刻，芽衣和琪亚娜身下的这片海洋之下，开始寸寸的浮现出记忆的波涛。
水中倒映着的是她与琪亚娜曾经一幕幕的记忆，但这些记忆在虚无中沉溺太久，似乎己经开始褪色。
在方才大浪打来的时候，甚至己经有部分出现了破裂的征兆。
此时此刻，一道雪白与鲜红的身影踏着记忆波浪走来，过长的振袖在虚空里拖出血色涟漪。
她手中太刀流淌着138亿年的星光，刀镡处旋转的微型黑洞正在吞食周围的光谱。
这一刻，当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刹那，芽衣甚至不需要回头也能明白是谁到来。
“律者，你该明白的。”
刀锋指向逐渐透明的琪亚娜。
“她选择的不是牺牲，是解脱。你留不住她，在虚无中，无人能脱离祂的阴影。”
“你的扮演做的很好，但你终究不会完全是我，你的扮演，只是对自己过去的无力而所做的赎罪罢了。”
雷暴云在头顶坍缩成一片量子之海，芽衣感受到体内的雷霆轰鸣不断，雷之律者的力量开始一寸寸的剧烈暴涨。
芽衣开始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却发现琪亚娜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从唇语来看，那是再明显不过的三个字。
“对不起。”
那些消散的光粒根本不是虚无侵蚀——是主动分解律者核心的能量湍流！
她打算用分解自身律者的存在，为芽衣争取人性锚点的稳固，不再继续深一步的被虚无侵蚀。
“不，琪亚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会看着你消散……”
芽衣不再寄希望在那虚数之树和散逸开的律者权柄。
此时此刻，她的意识忽然开始主动吸纳周遭扩散的虚无气息。
无数血罪灵哀嚎着，但它们的身躯忽然颤抖，浑身缭绕的虚无气息却开始朝着芽衣的方向缭绕而来。
“主动吸纳虚无，没有我的扮演，不是身为黄泉，你能在祂的阴影下走多远？”
此时此刻，另外一位黄泉缓缓的垂眸看着面前的芽衣。
而从那虚无的气息开始疯狂缭绕两人的身侧，芽衣的眼眸却没有被虚无浸染，反而变得越发炽热。
她看向了身边的琪亚娜，轻轻的将少女头颅捧起，将她的额头静静贴合在自己的唇边。
她似乎看到琪亚娜最后的微笑，那弧度与长空市暴雨中的便利店重逢完美重叠。
“笨蛋，琪亚娜……这次换我成为你的锚点……只要我仍然存在，你就不会消失……”
芽衣听见身体里传来玻璃容器炸裂的脆响，刹那间，环绕在芽衣身边的虚无气息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无法靠近的东西。
无数的虚无气息缭绕盘旋在芽衣和琪亚娜的身边，像是化作了漆黑虚无气息凝成的风暴一样。
就在此时，从两人相互触碰的位置，骤然亮起了一道纯净的粉色光辉。
轻快愉悦的美少女声音从那片虚无的笼罩之下开始迅速传来。
但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般，却遮盖不住那女孩子美好的声音。
“可爱的女孩子，果然是无所不能的呀～，那我可得好好帮你一把了呢，芽衣，记得下次如果还能见到我，可要好好夸夸人家哦～”
粉色光晕如春日樱吹雪般绽开，十三道水晶花枝刺破漆黑天幕。
水晶箭矢般的极光刺破穹顶时，芽衣仿佛再次尝到了眼泪的咸涩。
粉色的光晕如同春日融雪，在漆黑风暴中心晕染开层层涟漪。
爱莉希雅的虚影踏着音符浮现，水晶花冠折射出的虹光竟将虚无气息都染成了糖果色。
“要好好记住女孩子的笑容呀~芽衣，总是做个糊涂鬼的样子，可不好哦~”
爱莉希雅的指尖点在琪亚娜眉心，十三英桀的刻印突然在她皮肤下亮起。
那些被虚无撕碎的记忆残片突然开始重组——长空市的樱花、圣芙蕾雅的课桌、月光王座甲板上的星空——无数闪耀着人性光辉的片段化作实体化的光尘。
芽衣突然感觉怀中一沉。
琪亚娜正在重新获得重量，那些消散的星光逆流着涌回少女体内。
爱莉希雅捧起其中一枚记忆碎片，七彩虹光从她掌心漫向整个虚无空间。
“看呀，你们还有这么多美好共同的回忆，可千万，千万不要将它们随意抛弃，好吗？不然，就算是记忆也会哭泣的哦~”
缠绕在芽衣周身的虚无黑雾，此刻竟被染成了通透的紫水晶颜色。
哪怕是在此时的黄泉，也忍不住的看着那粉色的身影。
怎么也没想过，居然真的会有人能够突破虚无，来到她的面前，焕发出这般人性的光彩。
“始源会为你们开辟最初的涟漪，在那虚无之中，仍然为你们开出一条不同的道路~”
爱莉希雅的身影开始透明，发梢飘散成粉色粒子。
“当两个女孩的心意产生共鸣时，说不定就连虚数之树也会为你们开花哦~”
“现在，轮到你们续写诗篇了~”
爱莉希雅将水晶花苞按进芽衣胸口，无数金色丝线从她身上蔓延而出。
那是承载着人类文明所有美好情感的「真我」刻印。
爱莉希雅永远会珍爱每一个人，她的那份真我的大爱，在虚无中依旧可以熠熠生辉。
虚无能量突然在芽衣体内发生奇异的坍缩。
她看到自己心脏位置浮现出熟悉的波动。
长空市的便利店、圣芙蕾雅的樱花树、世界蛇基地的星空观测台……这些记忆场景化作晶莹剔透的锚点。
将暴走的虚无之力牢牢锁在真理之茧中。
真理之律者的权柄，此时此刻也落在了她的胸口之前，化作淡蓝色的丝线交融编织。
“要记住哦，芽衣~”
爱莉希雅的身影开始透明，嘴角却依然挂着狡黠的弧度。
“真正的永恒不是对抗虚无，而是把每个与你共度的清晨，都变成值得珍藏的瞬间，是那在虚无中仍旧不会退让的事物，那才是真正的……”
小龙崽突然从记忆潮汐中跃出。
它额头晶体迸发出堪比恒星的光辉，骤然化作金色光辉的龙翼裹住两人。
芽衣看到贝纳勒斯的虚影在光芒中舒展双翼——那分明是终焉律者完全解放时的姿态。
而此刻的贝纳勒斯的身躯，似乎在融合了两人的气息后，从位格上一跃突破，到达了终焉之茧的层次。
虚无的大浪忽然再次涌起，拍击着，翻滚着拍打向了芽衣等人的面前。
但这一次，在终焉之翼的护佑之下，芽衣和琪亚娜仍旧是安然无恙。
漆黑大日表面裂开树状纹路，虚数之树的投影竟穿透维度在此显现。
琪亚娜脖颈处的刻印疯狂生长，无数平行世界的因果线在她周身编织成茧。
似乎虚数之树被那律者权柄化作的坐标吸引，坠落于此，瞬间打破空间距离，来到了此地。
“琪亚娜……这一次，我抓到你了……”
芽衣突然咬住琪亚娜的耳尖，体内的律者气息顺着齿痕灌注进对方体内。
两枚律者核心在胸腹中开始共振，那些被爱莉希雅唤醒的人性光辉，正沿着共鸣通道构筑成崭新的锚点。
漆黑浪潮突然静止。
黄泉的振袖拂过凝固的时空，血色太刀悬停在空中，将那漆黑大日之上，斩出了一道恐怖的血色刀痕。
虚无的守夜人眼中首次泛起波澜——她看到无数粉色花瓣正在吞噬虚无，那些本该堕入永暗的记忆正被改写结局。
“璀璨的，人性之华……真美。”
刀尖垂落的刹那，黄泉脚下的虚无之海仍旧开始不断的流淌，荡漾开无尽的潮汐涌动着，但眼前却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么，继续走下去吧，看看你会在这终末轮回，走出多远。”
————
芽衣抱紧怀中逐渐温暖的躯体，看着十三道刻印在琪亚娜后背组成羽翼图案。
贝纳勒斯的崩坏兽甲片突然增殖，化作包裹两人的光之茧。
仿佛是穿梭了无尽的时空，来到了无数宇宙的尽头，无边的星空与黑暗包裹着彼此，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对方的呼吸。
不知不觉间，她也渐渐的失去了意识，无法抵抗的困意席卷心头。
虚无的气息涌入体内，但这一次，她不再是感受无边空寂与冰冷。
因为她的怀里，还有自己不能忘记的人，不能抛弃的人。
————
琪亚娜是被小龙的尾巴拍醒的。
她睁开眼时，正对上芽衣泛着流光的紫色瞳孔。
两人鼻尖相距不足三厘米，能清晰看到对方睫毛上凝结的冰晶。
“我好像，做了个好长的梦……芽衣。”
少女试图起身，却发现被毛毯裹成了粽子。
“我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无尽的海洋，深不见底的黑暗包裹，但芽衣你的声音，为我指明了……唔！”
芽衣突然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这个吻带着枫糖浆的甜腻和未散的雷霆气息。
琪亚娜瞪大的蓝眼睛里，倒映着极光在恋人白发上流淌的银河。
首到小龙用爪子扒拉装可丽饼的纸袋，两人才红着脸分开。
“欢迎回来……琪亚娜……”
颤抖的指尖抚上少女温热的脸颊，芽衣终于确信此刻不是幻觉。
琪亚娜脖颈后的树状刻印正在消退，但那些代表不同世界的枝杈间，隐约能看到粉色水晶花的印记。
篝火堆发出欢快的爆鸣。
当琪亚娜第七次试图偷吃烤焦的松饼边角时，芽衣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淡金色燃烧的瞳仁里能清晰的看出，少的因果生命线里流淌着细碎的虹光。
那是被始源权能固化的存在证明。
“看，芽衣，那边！”
琪亚娜突然指向天空。
极光帷幕下，虚数之树的投影正在缓缓消散，但在它最后隐没的位置，分明有朵水晶花在夜幕中绽放。
小龙崽突然对着虚空低吼。
两人转头时，正好看见爱莉希雅的幻影在极光中比心。
微微勾起的薄唇，仿佛轻语着"要幸福哦"。
在她身影消散时落下的粉色光尘化作一场逆升的流星雨。
“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次相遇的机会，等下一次相会，我一定会请你吃最好吃的草莓蛋糕！”
琪亚娜对着星空大喊，呼出的白雾里飘着细碎虹光。
芽衣悄悄握住她藏在背后的手，发现那些因虚无侵蚀产生的裂纹己经全部消失。
后半夜她们相拥在篝火旁的帐篷之中，包裹在一张毛毯中，相拥而眠。
琪亚娜睡得毫无防备，嘴角还沾着偷吃的巧克力酱。
芽衣数着她随呼吸起伏的睫毛，只是此时，她再次内视自己身体之中，却再也感受不到律者的力量。
而当她再次抬起头，眼眸开始寸寸变得空洞，仿若虚无再次降临，但她嘴角却流露出满足的笑容。
“琪亚娜回来了，真好……这样，我也没有遗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