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日元，正正好是一枚发卡在售的价格。
一之濑帆波呆呆地看着身前被递过来的钞票，良久，微微睁大了眼眸。
“可、可是……”
可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自已不但没有被问责，反而被以问答奖励的理由，得到了陌生人手中的一万块钱奖励。
这发展不能说是在意外之外，只能说令人完全搭不上线。
少女的脑袋加速运转，尝试着去理解点什么。
作为事件当事人的她，却感觉自已仿佛是错过或者遗忘了某段时间，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连自已也不得而知的剧情，才导致了现在令人迷惑的结果。
她目光游离一下，喉咙里仿佛堵着些什么，思绪一片混乱，因为她面对的人实在是有点古怪。
“这位萍水相逢的同学，无需感到困惑或者奇怪，人往往会有一些独特的追求，会做出一些或许脱离普世价值观之类的举动，我个人称之为自我认知的潜在升华。”
“就譬如你手中的这枚发卡。”
白羽十分自然地接过少女手中的发卡，又将堆叠整齐的一摞一万日元钞票，以移花接木的形式丝滑地放回对方空出来的掌心。
“有的人觉得花一万元购买一枚发卡太过奢侈昂贵，有的人则觉得物有所值。有的人觉得搭配自已的装扮能让外在气质上升一个档次，那便是物超所值，更有人觉得多花一万让品质更上一级……每个人的追求都不相同，你的回答让我得到了不错的收获和感悟，那便值得这一万块的价值。”
白羽露出平和的微笑，继续颇为深刻地感慨道：“人性往往复杂而深刻，通过研究每个人深层内在的思想，剖开自已对于人性的思考和理解，方能创作出内核完善和富有意义的戏剧作品。”
“方才你的表情就很有意思，你的思想透露出深刻挣扎，传递的感情既扭曲又矛盾，动机也相当具有戏剧张力，对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创作启示素材，因此要支付一定的报酬，简单聊表谢意。”
白羽说完深呼一口气，像是熬夜苦战刚背下内容考点的勤奋学生，“所以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少女眨眨水润的眼眸，感受着手里那分明不对等的重量，努力理清思路后，好像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又好像没有理解。
“也就是说……你因为我刚才别扭的样子感到好奇，将我带到了这里，又从我的回答中得到了创作的启示，因此将一万块钱作为报酬交给了我……”
“可以这么说。”白羽打了个响指，露出孺子可教的微笑，“前有乡绅茶楼听曲，尽兴则遍赏幕后台前，演员戏工；后有打工人商场搬砖，无聊瞥见少女身陷泥潭，豪掷万元疏通堵塞思流。”
原来如此。
但理由多少还是有一点牵强……至少自已并不认可这种错误的行为值得赢得他人的赏识。
少女沉默思考片刻，抬头却发现仿佛一身孑然酣畅的少年已经转头离开，此时正迈着魔性且富有个人特色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回到自已的岗位。
那笔挺匀称的身姿，飘逸不俗的气质，在午后斜阳下的浸染下，散发出令人过目难忘的光辉。
“等等！”
一之濑帆波犹豫了一下选择开口，总之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恩惠。
“无论如何，请让我做一些能匹配得上这份报酬的劳动，我怎么也接受不了你刚才的那种说法……”
白羽停步回眸，眉角轻轻一挑，表情平淡的注视着少女。
看样子领悟的程度还不够。
他手指蹭向下巴，从上到下又打量了对方一眼，询问道：“你叫什么？”
“一之濑，一之濑帆波是我的名字。”
少女手掌伏在胸口，语气诚恳地说道：“我的年纪还不足以达到法定打工的要求，但现在正直暑假，我可以为你做一些简单的家务……请放心，我的家政课成绩还算理想。”
家务。
十平米的廉租房不配拥有家务。
白羽对这两个字不为所动，所谓清扫房间的家务，也就是简单的将一张抹布随意丢在地上，什么时候觉得哪里脏了，便用身体蠕动过去，随手一擦就完成任务。
房间里最脏的地方，永远是笔记本下面一直被覆盖，流通不了空气的那一块区域。
“算了，我不爱干净。”
哎？不爱……可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却很是干净清爽，即使脸上带着墨镜，但对话过程也没有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一之濑帆波略微沉吟。
少年的话总感觉需要进一步地验证才能得到答案。
白羽稍微想了想，果然还是嫌麻烦。
他直接干脆地拒绝道：“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已经说了这是我情得所愿。”
“可……”
一之濑帆波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白羽利索地摆了摆手打断，又转身回过头：“如果实在觉得说服不了自已，那就以后见了面再说吧。”
“我现在还在上班时间，不能在工作的岗位上消失，否则我的薪水也会消失。”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
一之濑帆波前倾半身望向身前，抬高着语调送去询问的目光。
白羽随口回道：“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下一次见面……”
一之濑帆波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在心中默默重复着了一遍，低头看看手里几张钞票上的夏目漱石。
他目光温和，面容慈善，令人心安。
心安到一时间少女也忘记去思考对方话语里掩盖的陷阱。
下一次见面、欸？
这不是说了还是等于没说吗！
突然间又觉得有点气恼，今天的一之濑帆波迎来了史上情绪波动最不稳定时期！
从一开始的心虚煎熬，到中途后悔难过，再到刚才迷茫困惑，最后现在则气恼到有点莫名想要打人……
一之濑帆波不自觉拧了拧手中的十张千元大钞，夏目漱石老师的脸上多出了几道原本不该有的皱纹。
不行！
明天自已必须得再来一趟！
绝对不能让对方这么平白无故的就帮了自已。
一之濑帆波在心里拟定着回报的计划。
此恩不报，睡不着觉！
……
……
隔天，带着温习了一晚上家政课内容的一之濑帆波来到商场，呆呆在昨天那家饰品店的店门前站了许久。
熬夜了一晚上进行复习，神经多少有些脆弱，她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刚才店长向她回答的内容。
“啊，你说昨天兼职的那个少年郎啊。”
“昨天下午打完工就辞职了哦，说什么找到了创作灵感，不愿意在我的店铺里屈就了。”
“年轻人果然还是吃不了苦啊……等等，你是他的同学？”
“……”
一之濑帆波の计划。
堂堂落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