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冷云廷大着舌头嚷嚷。
“冷总有事吗?”迟轲刚洗漱完, 擦着头发靠坐在沙发上,吃了两片纪谦上次拿的胃药。
下?午忙得忘记吃饭,晚上随便对付了一杯泡面, 这会儿胃开?始抗议了。
从机场回来后,冷柏尧和苏瑾棉要去吃饭,邀请他们?一起前去, 但冷云廷拒绝了。
作为特助,迟轲跟着老板一起不去。
他不去,纪谦也不去。
两拨人?分道扬镳,冷云廷把他赶走让他自己去公司上班,手机关机失联到现在, 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医院看?许乐眠。
据纪谦那边的消息来看?,应该是没去的。
“过?来接我。”冷云廷报了个地址,含糊道,“喝多了。”
喝多了, 但言辞清晰,应该没醉得彻底。
迟轲问:“我安排司机去接您吧。”
“就?要你?来!”冷云廷骤然发作,咆哮道, “我最近都没找你?算账!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半小?时后到。”
迟轲被他吵得脑子疼,想到老爷子的叮嘱, 怕他在酒吧被人?毒死?,揉了会儿胃,还是无精打采地起来穿衣服了。
早上那件灰色大衣, 纪谦说是专门新买给他的新年礼物。
礼尚往来, 这东西?可以算钢笔的回礼,他就?没推辞,晚上这个天穿出去刚好。
酒吧不近, 迟轲看?着打车软件上等?待接单的时间,把买车提上了日程。
这次的出租车司机技术很凶残,他胃又难受,没几分钟就?感到肚子里装了个滚筒洗衣机。
迟轲正郁闷自己又忘记随身携带小?零食,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
翻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把单独包装的梅饼,还有张写着字的纸条。
【老板,我后勤工作做得到位吗?】
把梅饼含在嘴里的时候,迟轲想起今天临别前,纪谦说口?渴,专门跑了趟小?卖部。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水,迟轲当时没怎么留意,根本没发现对方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放大衣口?袋的。
他笑了下?,本想下?车后再给对方发消息,但路上实在无聊,还是忍着不适打开?了手机。
【k:谢谢,很周全。】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总放心飞,小?纪永追随/爱心/要照顾好自己。】
【k:嗯。】
【了不起的纪茨比:他又大晚上喊你?去工作?】
【k:很快就?好,不是大事。】
【了不起的纪茨比:一直这样下?去不行啊,本来上班就?烦,晕车更痛苦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有辆哑光黑的urus一直闲置,不然你?开?去玩吧。】
不管关系如何,欠人?情都是件很麻烦的事儿,哪怕对方是纪谦。
迟轲毫不犹豫地拒绝,结束了这场聊天。
“是前面路口?左转的那家店吗?”司机问道,“哟,酒吧呀,帅哥你?穿成这样去酒吧?”
他穿得太正统了,不符合人?类对酒吧混子的刻板印象。
迟轲懒得多解释,随口?“嗯”了声,裹紧大衣下?车,二月的寒风和好闻的木质茶香争相灌入鼻腔。
他记得早上那会儿,纪谦身上的香水味很淡,淡到几乎闻不出。
怎么到了现在,大衣染上的清香格外?有存在感?
等?进了酒吧,这些味道可能就?被里面混杂的烟酒香水味挤走了。
他忽然有点后悔,不该穿这件衣服来酒吧的。
这么想着,他对冷云廷更没个好脸色。
一路杀上冷云廷发来的包厢,径直略过?旁边看?热闹的司马逸尘,居高临下?站在喝得烂醉的冷云廷面前。
“冷总,”他说,“走了。”
“磨磨唧唧的现在才到,等?你?半天了。”冷云廷不悦道,“走吧,去医院。”
哟。
还记得人?呢?
迟轲明知故问:“去看?许小?少爷?”
冷云廷瞪他:“废话?。”
迟轲说:“圣汇嘉离这里很远,过?去就?快零点了,他可能睡了。”
许乐眠是公众人?物,纪谦又是冷云廷的私人?医生,当时入院就?诊直接就?选的圣汇嘉。
“迟助,”旁边司马逸尘慢悠悠开?口?,“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冷二不管是谈生意还是跟朋友组局,一直在这家酒吧,我要是你?,我就?提前把他安排在这附近。”
听?听?,脑干没缺失十年根本说不出这话。
偏偏另一个听众也没脑子,既赞同又谴责地看?着迟轲。
本来上班就?烦,胃痛也烦,遇到弱智上司和上司好友更烦了。
“受教了,”他看?向司马逸尘,“司马总真是生来就?该当助理的天才。”
接着又对冷云廷说:“您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明天递辞呈,冷总下?个助理按照司马总的标准找就?行。”
司马逸尘:“。”
冷云廷:“。”
司马逸尘笑得阴冷:“冷二,你?的助理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吗?”
冷云廷牵强地动动嘴唇,心说何止没把你?放在眼里啊,你?看?他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行了,”他头疼地站起来,“离得远也去,我今晚一定要见到他。”
迟轲不再多言:“您开?车来的吧?我现在叫代驾。”
“找什么代驾,多此?一举。”冷云廷催促,“你?去开?,快点!”
迟轲“啊”了声:“我来吗?”
“开?车。”冷云廷把车钥匙丢过?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十分钟后。
“停车!!!”
冷云廷连摔带跌开?门下?车,冲到路边的垃圾桶旁,撕心裂肺地开?始吐。
迟轲降下?车窗,百无聊赖支着脑袋欣赏上司的狼狈。
身体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差。
他已经很克制很努力地缓慢行驶了,还能吐成这样,太废了。
纪谦都能坐他的车上面不改色吃东西?了呢。
他搭在窗外?的胳膊垂下?,手指虚握成拳,轻叩车门,在冷云廷看?过?来的时候问道:“冷总,找代驾吗?”
“……”一生执着于唱反调的冷云廷咬牙,“不!找!”
迟轲:“ok。”
迟轲开?一阵子就?要停一下?,给冷云廷留出吐的时间。
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硬是被拖到了一个半小?时。
到地方时,医院人?已经很少了。
冷云廷面如死?灰,咬牙切齿道:“纪谦人?呢?你?没给他说我过?来?”
迟轲带他往住院部走:“他明早有场大手术,今晚要早些休息。”
就?来探个亲,至于惊动人?家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吗?
“他也是我的私人?医生,来接待我是应该的。”冷云廷低声警告了一句,到底还是没坚持让人?跑来,“算了,去病房吧。”
许乐眠伤的不重。
诚如纪谦所言,只是本就?扭伤的脚踝更肿了,膝盖和脑袋还破了皮,又因为受惊吓晕了过?去,实际没什么大碍,留院观察一晚就?行。
他所在的综艺拍摄现场很大,也不需要亲自上去跳舞,猝不及防从舞台上掉下?去,周围还没有人?接,这件事本身非常蹊跷。
可经纪人?查监控来回看?了一天,发现真的没有人?推他。
他就?是在拿水杯接水的途中,于一个无人?角落悄无声息平地摔掉下?去了。
很难以置信的结果。
就?这么切切实实发生了。
他摔这一下?,节目组需要停工两天。
虽然星棉这边很配合地在沟通赔偿,但这次合作的演员和导演制片应该不会再跟许乐眠有第?二次合作了。
星途不顺啊。
迟轲看?到黑漆漆的vip病房,压低声线道:“应该睡下?了。”
“在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冷云廷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推门而入,脱掉满身酒气的外?套,跪在床边去吻他的小?男朋友。
迟轲没来及在他行动前转身,痛苦地闭上眼。
真是不分场合。
他得给纪谦说把这间病房留成冷家老二专属,免得下?次再去糟蹋他们?医院的其它房间。
医院贵宾区楼层房间布置很少,这层就?住了许乐眠一个人?,走廊上只有不远处的护士站,听?不见病房的小?动静。
但隔音再好,如果病房里的人?不控制,站在门口?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迟轲听?到许乐眠哼哼唧唧地被亲醒了。
“冷总?你?怎么来了?”
自从签了星棉娱乐,许乐眠对他的称呼就?从“哥”改成了“总”。
可能是情趣吧,迟轲不懂。
“今天刚回来,来看?看?你?。”冷云廷声音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温柔,“吵醒你?了?”
“你?、你?这样,”许乐眠有点儿不好意思,“怎么可能不醒啊。”
冷云廷没接话?,但一直有呜咽和低喘声传出,想必就?是小?说中所谓的“亲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那点哼哼喘喘变调了,变得又哭又喘。
“你?出差都、都不给我打电话?,也不回消息,我、我还以为你?要跟我……”
“乱想什么?我在那边实在忙,还有时差,你?要不信可以问迟助。”冷云廷说,“我一直在等?你?消气,还生我气吗?”
“那你?下?次不许再擅作主张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唔——别!哥,别在这儿……”许乐眠小?声道,“回家再说。”
“没关系,不会有人?进来的。”冷云廷哄道,“转过?身去,趴着,你?后背很漂亮。”
迟轲忍无可忍去远处护士站拿了俩棉球塞耳朵里,回来坐到病房对面的椅子上,架不住听?力好,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动静。
也不知道咋回事,胃越来越难受,越听?越想吐。
早知道出来的时候贴片暖宝宝了。
他实在是没忍住,捂着胃弯下?腰,拿手背抵在额头上。
察觉到护士站值班护士反复看?过?来的担忧目光,他摇摇头,示意对方不用过?来,继而再次低头闭目养神。
果然还是无法习惯消毒水的味道。
他听?到护理站的几个小?护士在低声聊天,又听?到医院大楼下?一阵尖锐的救护车鸣笛,还有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
脚步声?
迟轲怕有人?撞见屋里两人?的那档子私事儿,强打精神抬头,却见那道身影以闪现的速度单膝点地蹲在他身前。
“怎么样了?哪里难受?痛得厉害吗?”纪谦把保温杯递过?去,又反复拧紧热水袋的灌水口?塞他怀里,声音夹着低喘,有点儿粗,额头还有细密的汗水,“跟我去休息室。”
“没事,不用,不严重,上班呢。”迟轲看?见他大衣下?没来及换的睡衣和拖鞋,回过?神,垂眸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孔雀都不换衣服了,看?来真是跑着来的。
听?他语气没有不对劲,纪谦松了口?气,没再坚持拉他走:“今天值班的护士认识你?。还好我今晚直接睡医院的,我要是不来,你?就?这么硬忍着?在自家医院还弄成这样,圣汇嘉大门口?的牌子明天可以砸了。”
“夸张。”迟轲抱住热水袋轻哂,“别蹲着了,去休息吧,你?明天早上不是有手术?”
“取消了。”纪谦叹气,“说了要空腹,病人?的家属心疼他,晚上偷摸喂了燕麦牛奶,幸好被护士发现了。”
迟轲听?得嘴角越来越平,最后只道:“辛苦纪医生了。”
“总是有不相信医生的人?。还有你?,迟老师,才半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唠叨应该是医生改不到的习惯,纪谦絮絮叨叨地坐下?,好半天才问,“你?耳朵怎么塞上了?嫌我吵?”
迟轲抬抬下?巴,指向许乐眠的病房。
纪谦竖起耳朵安静了会儿,脖子倏的爆红:“不是,他们?就?这么——?”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干什么的。”有了热水袋,迟轲舒服多了,仰头靠墙上打了个哈欠,懒声道,“爱情保安啊。”
纪谦没绷住,笑了半天:“还是带病工作。没好好吃饭吧今天?”
“就?一顿没吃。”面对医生的质问,病人?下?意识为自己辩解,“后来还补了盒泡面。”
“你?还敢吃泡面?!”纪谦真要被他气死?了,拍着胸脯哄了自己半天才冷静下?来。
不就?吃个泡面吗。
偶尔犯一次胃病而已,又不是天天犯,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迟轲哼道:“知道了,下?次改。”
“你?最好是下?次真改。”纪谦难得语气严肃,“你?刚出差回来,是不是有两天假期?”
迟轲高冷点头,不太想搭理凶神恶煞的纪医生。
纪谦虽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但声音还是软下?来了,反正他总是硬气不过?三秒:“医院这边暂时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你?有什么安排吗?”
迟轲没有跟人?报备行程的习惯,简而言之地总结道:“看?展,听?讲座,吃饭,休息。”
纪谦:“。”
可以,这很迟轲。
“听?起来不是很忙啊,”纪谦摆弄起手机,一副很忙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没有出去玩玩的打算吗?比如约上谁一起?”
这句问得声音属实有点小?,迟轲摘掉面朝他这边耳朵的棉花:“约谁?”
“不知道啊,这不是问你?吗?”纪谦手指摆弄手机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也不看?他,随口?道,“你?约我也行啊,吃顿饭什么的。”
这回听?清了。
迟轲眯起眼睛:“你?也放假?”
纪谦说:“聪明的老板会自己给自己放假。”
反正明天手术也取消了,他这个院长本身手里就?没什么病人?要负责。
迟轲想到他之前说朋友不多,问道:“你?有很想吃的餐厅?”
纪谦要实在想,不是不能陪,但明后天的计划都排满了,回去得重新安排一下?时间。
“也不是一定要吃什么餐厅,”纪谦跟舌头被割了一样,口?齿不清道,“就?是&^$*&吃^……”
迟轲:“?”
迟轲:“好好说话?。”
“啧。”纪谦猛地收起手机,扭头看?他,豁出去一般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
“……”
迟轲半耷的眼皮逐渐睁开?。
那股不太确定又有点儿自以为是的感觉又来了。
纪谦要说“我想出去吃饭”,那没问题。
要问“你?有空吗陪我出去吃个饭”,也没问题。
但是这个“想跟你?一起吃顿饭”,有点儿太……
不可言喻了。
迟轲交际圈不大,但来往过?的人?不少,至少他没听?过?也没经历过?这种“另类”约饭请求。
这一排四个座椅,他俩坐在中间两个。
怪异的感觉产生后,迟轲抱着热水袋挪了一个。
纪谦看?起来也想跟着挪,被迟轲勒令不许动:“坐那儿,别黏黏糊糊的,给我坐直了好好说话?。”
纪谦:“……”
纪谦的表情一波三惊:“我很黏人?吗?”
“你?不黏人?,”迟轲说,“你?都没长我身上呢,怎么能算黏?”
纪谦认真反思了一下?:“你?说的不算反话?吧?”
迟轲闭眼按了按心脏。
不气不气不气,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他是傻子他是傻子他是傻子……
“你?……”迟轲觉得有些事还是有必要当面确定一下?,委婉起来纪谦可能听?不懂,干脆直截了当问,“你?真是直男?”
“昂。”纪谦连0.1秒都没犹豫,一脸的理所当然和不明所以,“怎么问这个?这和我黏不黏人?有关联吗?”
迟轲:“。”
纪谦太自信了,导致迟轲有点不自信了。
直男是这样的?那我算什么?
算我不够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