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在窗纸上投下晃动的斑驳,客栈里的烛火被风卷得忽明忽暗。叶凡将皱成一团的卷轴重新抚平,指腹轻轻擦过血字边缘,前世被血云笼罩的窒息感像潮水般漫上来——那时他护不住重要的东西,这一世,他连指尖都绷成了刃。
“夜无极要的不是寻常长生。”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淬了冰的铁,“血月当空时,他要以九州气运为引,三千万怨魂为祭。这不是突破,是把整个大陆当鼎炉,榨干所有生灵的生机来填他的长生路。”
桌角的茶盏突然“咔”地裂开细纹。
苏倾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素面下的眼尾泛红:“半年前寒梅阁收到线报,说玄冰阁在各地掳人。我派去查的暗桩......”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半枚染血的银蝶,“这是阿九的信物,她最后传回的消息是‘西北三十里乱葬岗’。”
林昭月的寒星剑突然嗡鸣着跳出剑鞘三寸,寒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苍梧秘境的玄冰阁老巢,我上月查探时发现地下有阵法波动。当时以为是藏宝库,现在想来......”她喉结动了动,“怕是用来关押怨魂的血池。”
楚红妆发间的赤蛊突然炸成一团红雾,又“咻”地窜回她耳后。她咬着唇,指尖绞着腰间的银铃:“南疆毒宗的探蛊这月全失灵了,我还道是气候反常。现在才明白——”她猛地抬头,眼底泛着淬毒的光,“那些蛊虫,是被怨气绞碎了。”
秦挽霜的玄鸟令旗“啪”地拍在桌上,阵纹里的红光几乎要烧穿旗面:“大楚的运兵道这月总出怪事,粮草车平白无故翻进沟里,押车的兵卒醒来都记不得前事。我调来十组暗卫,现在......”她捏着令旗的手青筋暴起,“只剩三组能传回消息。”
叶凡闭了闭眼。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拼出一幅血色画卷:夜无极用玄冰阁做幌子,以宗门为爪牙,在各地制造惨案,将怨气注入秘境内的血池。七天后的血月,便是他收割的时刻。
“我们得在血月前毁掉血池。”他睁开眼时,眼底的暗火几乎要烧穿客栈的屋顶,“但玄冰阁老巢在苍梧秘境深处,外围有九重困仙阵,内部还有夜无极的贴身护卫。正面硬闯,除非破虚境以上的高手齐上,否则连阵眼都摸不到。”
“所以需要声东击西。”苏倾雪指尖绕着发尾,眼波流转间己换了副妖娆模样——这是她要动杀招的前兆,“我可以让寒梅阁的死士伪装成玄冰阁叛徒,在东南分舵放火烧了他们的药材库。夜无极最宝贝那些用来养怨魂的阴毒药材,必定会调外围护卫去救火。”
“我带苍梧剑宗的精英弟子守在必经之路上。”林昭月的剑“唰”地归鞘,剑鸣里带着斩铁的利落,“玄冰阁的护卫队习惯走黑风峡,我在峡口布太初剑阵,能拖他们至少两个时辰。”
楚红妆忽然笑了,银铃在腰间叮当作响:“你们都忘了我是毒宗少主?我让万毒蛊附在救火的死士身上,等护卫队到了药材库......”她指尖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出扭曲的蛊纹,“这些蛊虫会顺着他们的呼吸钻进去,半个时辰内,他们的内力会变成一滩脓水。”
“好。”秦挽霜的令旗突然绽放金光,她抽出腰间的玄铁匕首,在桌上刻出苍梧秘境的缩略图,“我让大楚的暗卫在各地散播‘玄冰阁要灭门’的谣言,引其他宗门来搅局。夜无极要应付外围的骚动,必定会抽调一部分核心护卫。”她匕首尖点在秘境中央,“剩下的,就靠你们了。”
众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门口。不知何时,墨流苏己倚在门框上,月白长衫沾着晨露,眉间的红痣像一滴凝固的血。“我在幽冥宫时,曾替老宫主看过玄冰阁的阵图。”他抬手抛来半块青铜令牌,“这是玄冰阁内门弟子的腰牌,能破前三重困仙阵。至于血池......”他指节抵着下巴,眼神突然冷得像幽冥的风,“我知道一条暗河,能通到血池下方的排水口。”
叶凡接住腰牌,触感冰得刺手。他望向墨流苏,对方眼尾的细纹里藏着刀光——这是个把秘密当饭吃的人,但此刻,他眼里只有同归于尽的决绝。
“我和墨前辈走暗河。”叶凡将卷轴收进内天地,天道之力立刻裹住那团黑气,“你们按计划引开护卫,等血月升起前半个时辰,我会毁掉血池的核心阵眼。”他看向苏倾雪,对方正用银梳梳着垂落的发丝,发间的银蝶发簪闪了闪——那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林昭月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剑刃,却带着灼人的温度:“若你被困......”
“我不会被困。”叶凡反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的剑茧,“这一世,我要护的,谁都夺不走。”
楚红妆的银铃突然急响。她抓起桌上的蛊盒,转身时裙角扫过叶凡的衣角:“毒宗的探蛊又动了,夜无极的人往这边来了。”
秦挽霜己经收起令旗,她拍了拍叶凡的肩,转身时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公子模样:“我去引开他们,半个时辰后,客栈后巷的枣树下有辆青布车,装着你们需要的装备。”
苏倾雪最后一个出门。她在门槛处停了停,回头抛来个飞吻:“叶公子,记得留口气回来听我弹《十面埋伏》。”门“吱呀”一声关上,她的笑声混着风声,消散在竹影里。
叶凡摸了摸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玉琴微微发烫,像是在应和他擂鼓般的心跳。他看向墨流苏,对方己经换了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柄淬毒的短刃。
“走吧。”墨流苏推开后窗,月光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线,“暗河的入口,在客栈后巷的老槐树下。”
叶凡跟着他翻出窗户。夜风卷着竹香扑面而来,远处传来巡城卫的梆子声。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青铜腰牌,上面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这是通往地狱的钥匙,也是斩断命运的刀。
血月升起前的七天,太短,又太长。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东西从指缝里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