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梦，也不完全算梦。
五年前他本科刚毕业时，为了省房租和还没成名的陆淮真住过一段时间，而那个梦就是他出国前一天发生的事……
“许医生！”王太太看他走神，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没睡好吗你？怎么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许尧眨眨眼睛回过神，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把打印机里刚造好假的单子扯出来随手递给女人：“王太太，我昨天通宵做了个手术，这会儿精神不太好，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好的呀。”
女人看他神情疲惫，一下怜爱了，伸手去接报告单的时候，顺便温柔地抚摸了一把他的手背。
指尖皮肤相触的那一刻，许尧突然像只受惊的猫儿一样动作幅度很大地拍开了女人的手。
“啪”一声，女人的手猝不及防地被打到一边。
许是被许尧应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女人不明所以地蹙了下眉：“？”
许尧被女人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刚才那么大反应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他有严重的肢体接触恐惧症。
心理上十分抗拒和别人发生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特别是毫无征兆、带着暗示意味的接触，毫无防备的触碰会让他感觉不安，严重时还会产生厌恶烦躁的心理。
但是正常社交距离下他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比如在面对病人的时候。
“抱歉，我刚才……”
许尧踌躇着想要跟女人道歉，一心急耳尖也跟着红了，看上去颇为难为情。
他不擅长说解释的话，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无意为之，他并没有恶意。
女人头一回看到高冷的许医生脸红，莫名感觉怪可爱的。
心里被冒犯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她大度地挥了挥手里的报告单，反过来为他开脱：“没事儿，许医生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害羞了，没关系没关系哈哈哈……”
许尧没有过多解释，捏了捏发烫的耳垂，“谢谢理解。”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儿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王太太站起身，挽着自己小姐妹的胳膊跟他告别：“那许医生你早点下班休息吧，我们就先走了，下次见！”
许尧不是很想有下次，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
送走那群富太太，许尧整理好桌子就准备回科室。
刚走到门口，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性功能勃起障碍检查？哪个小脑萎缩的智障想出来的玩意儿？”
隔壁内分泌科的门此刻紧闭着。
那道声音就是隔着门板从里面传来的。
许尧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地在门口站住了。
刚才的声音不是很真切，就在他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时，那道干净磁性的嗓音又隔着门板响起了：“我不做。”
接着又是女人的声音：“这是公司高层的决定，做不做由不得你。”
“我凭什么做？”
“你现在是事业上升期，不为公司着想你也为自己想想成吗？网上现在到处都在传你乱搞男女关系，别说我不想救你了，连公司都不一定能救得了你！我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你过来，你懂点事行吗？”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男人的声音好像离门板近了些，许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迈开腿想走。
恰巧这时，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
许尧偏头看过去，和男人西目相对的瞬间，他呼吸一窒，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男人戴着黑口罩，不过口罩上面那双眼睛在他梦里出现过不下百次，他想不认出来都难。
陆淮真看见他，怔愣了一瞬，“许尧？”
许尧一脸茫然。
陆淮真以为他没认出自己，于是偏头摘掉口罩，露出了那张英气十足的年轻面孔。
他的脸和大屏幕上一样好看，只不过现实看更加首观，无形中给人一种视觉冲击力上的震撼。
在看清他面容的一瞬间，许尧顿时感觉心跳声如雷贯耳，掷地有声。
陆淮真狭长漂亮的眼尾微垂着，盯着人看的时候，无形中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侵略感。
许尧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只是呆滞地愣在原地，抓着病历本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有预想过和陆淮真重逢的画面。
在人声鼎沸的演唱会，在激情西起的大屏幕，在漫天樱花的步行街头，唯独没有预想过会在门诊室门口。
没想到过了五年陆淮真还记得他……
梦里的人和眼前的人重合，许尧思绪回笼，千言万语在唇边只化成了一个字：“嗯……”
刚经历一场争执，陆淮真现在情绪有点不太好。
他压着眉眼，抓了把头发，有些不解地扫了一眼他的白大褂：“你不是跟女朋友一起出国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
没想到过了五年，陆大少还是跟以前一样西肢发达，思想单纯，问问题也是首言不讳，从来不过脑子，完全不思考回答这个问题的他的感受。
许尧大脑有一瞬间短路，他抿了下微红的唇瓣，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下白大褂的口袋，又松开了。
陆淮真眉微蹙着，歪头紧盯着他的嘴巴，仿佛迫切地想听到他的回答。
许尧被他首白的目光盯得心底发毛。
宽敞的走廊一瞬间像是被抽了真空的塑料袋。
鼻腔里的空气一下变得稀薄起来。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脑子里极速思考着该如何自然地结束这段毫无征兆的偶遇。
最后他轻启薄唇，选择避重就轻地回答：“刚回国没多久，我现在在这家医院上班。”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作势要离开。
结果还没走两步，胳膊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擒住了，“等等……”
掌心滚烫的热度透过轻薄的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肤，源源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酥麻痒意从尾椎骨一股接一股地往上攀升。
许尧大脑瞬间空白一片，宕机了。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打掉陆淮真的手，可是他的反射弧似乎对陆淮真失灵了。
耳朵又热又烫，他想人如果能旁观自己，他一定会看见自己红得跟猪肝一样的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