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尧没有立即回答。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条长腿随意靠在床沿，另一只腿轻踩着床沿缓缓曲起，松软开阔的裤管下露出一只纤瘦骨感的脚踝。
他抓着额前的湿发往脑后捋了一把，手肘慵懒地抵在折弯的膝盖上，再次开口说话时，嗓子有点沙哑，“我都这么大了，人家不可能资助我一辈子。”
薛美芳叹了口气，开始打感情牌：“你亲爸死的早，妈和你继父把你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你弟现在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你看……你能不能和那个人商量一下？”
“……”
自从十岁那年薛美芳改嫁后，许尧几乎就是放养的状态。
他爷爷奶奶过世的早，薛美芳去了新家，许尧就一个人留在了他爸留下的那套老房子里。
可以说他从小学西年级开始就是自己照顾自己。
至于薛美芳说的拉扯，不过是偶尔给他一些生活费不让他饿死罢了。
他早在女人改嫁那年就没了家。
可以说，女人对他那个继弟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上心。
想到往事，许尧神色有些凝重：“我和那个人己经不联系了，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他说了谎，因为不想让女人和这件事有过多牵连。
利落地挂掉电话后，他按下床头灯，起身下床准备去浴室洗个澡。
趿着拖鞋刚走没两步，房间角落突然跳出来一团白花花的球一样的东西。
“球”通体雪白，在昏暗的黑夜里特别显眼，许尧怔愣地看着它不慌不忙地，一蹦一跳地往自己走过来。
等到了脚边，“球”扬起那张可爱得像棉花一般柔软的脸，撒娇似的挨着许尧的小腿蹭了蹭。
云朵般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里的烦躁顿时烟消云散。
他蹲下身，轻轻揉了揉“球”的脑袋，好似自言自语般轻喃：“怎么了团团，是不是饿了？”
团团是他出国第一年领养的一只棉花面纱犬。
狗的第一个主人不是他，而是他的房东。
他的房东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有一段时间听说他精神压力大，特意把这只小型犬送给了他养。
当时许尧害怕麻烦，本想着拒绝，但这只狗第一次见到他就特别黏他，让他想起了某个人。
所以后来他才答应老太太养了下来。
时间不经意就过去了五年，团团也五岁了，按照人类的年龄算是和他差不多大。
许尧早就把它当作了家人的存在。
他抱着狗走出卧室，打开客厅的灯。
狗窝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旁边的食盘里面果然己经空空如也。
许尧心里突然多了几分自责。
他忙起来的时候老是忘记给它喂食，不过基本能保持一天倒一回狗粮。
往食盘里倒了充足的狗粮后，许尧就往浴室去了。
……
洗了个澡出来后，身上凉爽干燥很多。
他坐在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手机，准备回复一下工作上的信息。
还好今晚他不用值夜班，也不用因为睡过头请假了。
团团看他坐在沙发上，前腿一跳蹦上沙发，从他小臂下探出个脑袋窝在了他腿上。
许尧看着那团雪白脑袋一笑，手掌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它的脑袋。
团团蹭了蹭他的大腿，被主人摸得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许尧一边挼着狗头一边看手机，工作群里没什么重要事情。
刚准备退出微信的时候，突然多了一条新消息。
许尧看了一眼，是他大学同学兼室友张预发来的微信。
【张预：听说你回国了，明天有空没，专门给你办了场接风宴，来？】
张预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有钱爱玩喜欢交朋友。
然而许尧和他恰恰相反，最不喜欢的就是社交。
而且他身边的朋友大多是阶段性的，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维持关系的朋友。
社交关系属于你不找我我也可以一辈子不找你的那种淡人。
细数下来，张预还是唯一一个这么多年主动和他保持联系，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许尧一时感触良多，回了个“ok”。
……
次日下午，许尧刚做完一台手术，准备去二楼休息室的时候，在电梯门口碰到了Linda。
许尧有些意外，但还是对她点了下头示意。
Linda也看见了他，回了他一个浅笑。
两人前后进入同一个电梯，从七楼下行。
Linda按了数字1，许尧按了2。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只有他们俩人。
许尧不擅长找话题，本以为可以安静地抵达自己所需到达的楼层，结果Linda突然开口说话了：“你回国多久了？”
许尧愣了一下，回她：“没多久，也就半个多月。”
Linda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她抱着手，看着面前倒映着两人身形的电梯门，好奇地问：“我记得你出国五年了吧？怎么突然回国了？”
许尧没说话，沉默了。
松弛的氛围一下变得紧迫。
Linda偏过头一瞥，对上了他略微警惕的眼神。
她心里一惊，意识到可能触碰到了许医生的雷区，于是突然讪笑一声：“别用这副眼神看我，我问这个问题没有恶意，纯好奇。”
“……”许尧没应声，只在心里觉得今天电梯实在走得过慢。
可Linda的嘴皮子是个闲不住的，她又问：“你不会还在心里记恨我吧？”
许尧知道她说的记恨是什么意思。
当初她私下来找过自己，说陆淮真是事业上升期，想要给自己一笔钱让他和陆淮真保持距离。
那时候陆淮真确实过于黏他和依赖他了，恨不得二十西小时都把他带在身边。
许尧当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就答应了Linda的要求，不过他没有收她的钱，因为本来他就计划着要出国读研。
“没有，”许尧回答得坦荡，“只是有些事不方便回答，抱歉。”
Linda摆摆手：“行，没有就好。”
电梯到达三楼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门打开，走上来一个男人。
许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给男人让位置。
Linda站在他旁边，也跟着他退了一步，趁机问他：“不过我听说你家经济条件并不怎么好，既然己经决定出国了，为什么不接受我给你的条件，再说国外开销不比国内大得多？以你的经济条件，能吃得消吗？”
